天亮了。
若是往日,此時的大街小巷應當早已被小販的叫賣聲填滿。
熱騰騰的包子鋪會冒出白汽,挑水的漢子會踩著青石板游街串巷。
但今日,這第一縷刺破云層的陽光,卻沒能驅散籠罩在天闕城上空的陰霾。
皇宮方向傳來的震天喊殺聲雖然已經平息。
但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與血腥味,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濃烈。
長街之上,滿目瘡痍。
隨處可見傾倒的貨攤,破碎的門窗,以及路邊溝渠里那一灘灘暗紅色的血跡。
幾只野狗正在陰影里徘徊,偶爾低頭嗅探,發出令人牙酸的嗚咽。
“噠、噠、噠……”
沉悶的馬蹄聲打破寂靜。
一隊隊身披重甲的鐵浮屠騎兵策馬而過,往菜市口的方向聚集過去。
沿街的門窗緊閉,但縫隙后,是一雙雙驚恐的眼睛。
整個京城,都陷入一種等待審判般的恐慌之中。
而這份壓抑的死寂,又被一道炸雷般的消息給強行撕裂。
家丁、捕快、錦衣衛……
許多人騎著快馬,在街上飛奔。
邊奔邊喊著什么。
有膽子大的百姓打開窗戶,側耳傾聽,聽清楚后,眼睛驟然瞪大。
“這……這是要造孽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殺人……北莽人要殺人了!”
“殺誰?不會是要把咱們都……”
“不是咱們!殺的是余將軍和湯將軍!”
“什么?!余將軍和湯將軍?”
“哪個余將軍?”
“還能有哪個!就是咱們京城的上將軍余宇澄!還有那個從北境一路趕過來,守了肅馬城十幾年的湯仁牧!”
“老天爺啊!怎么會這樣?他們可是咱們南虞的功臣啊!”
……
在各大世家和朝堂勢力的有意推動下,這個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傳遍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城南的一家小酒館里,雖還沒到開張的時候,但已經擠滿了人。
大家不敢大聲喧嘩,只能湊在一起,壓低聲音,宣泄著心中的憤懣。
“余將軍為人忠厚,愛兵如子,如今卻要被北莽人所害!”
一個穿著長衫的落魄書生紅著眼睛,手里捏著的茶杯都在發抖。
“是啊!還有湯將軍!”
旁邊一個斷了條胳膊的老卒抹了一把臉,“我在北境當過兵,湯將軍是真正的名將!聽說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有上百處,都是跟北莽人拼命留下的!這些北莽狗,竟要公然折辱湯將軍!”
“噓……小點聲!你想死啊!”
掌柜的嚇得臉都綠了,連忙過來捂住老卒的嘴,指了指外面,“現在這天變了,到處都是北莽人的眼線,要是被聽到了,咱們這一屋子人都得掉腦袋!”
老卒憤憤地推開掌柜的手,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掉腦袋就掉腦袋!這世道,活著還不如死了痛快!”
眾人都沉默了。
一種深沉的悲哀彌漫在空氣中。
“你們還沒看明白嗎?”
角落里,一個面容陰鷙的中年人冷冷地開口了,“殺人是假,釣魚是真。”
“什么意思?”
眾人都看向他。
“北莽人之所以要大張旗鼓地殺兩位將軍,甚至把時間定在一個時辰后,就是為了引一個人出來。”
“誰?”
“還能有誰?咱們那位新封的北境王,陳木!”
“引北境王?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