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當第一縷熹微的晨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時,蕭凌川的眼睫終于顫動了一下。
他緩緩睜開眼。
視野從一片混沌變得清晰,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近在咫尺的睡顏。
姜姝寧就趴在他的床沿,一只手托著腮,另一只手還虛虛地搭在他的被褥上。
她睡得并不安穩,長長的睫毛下有兩圈淡淡的青影,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著,仿佛在夢里也充滿了憂慮。
一股難以喻的暖流,從蕭凌川冰冷的心臟深處涌起,瞬間擴散至全身。
毒藥帶來的刺骨疼痛,似乎在這一刻被盡數驅散。
他其實不怕死。
前世,他在萬軍叢中廝殺,在朝堂之上博弈,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怕的,是再次留下遺憾。
怕的是窮盡一生,也無法握住眼前這只手,無法與她白頭偕老,重蹈前世分崩離析的覆轍。
他貪婪地凝視著她,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將空氣點燃。
或許是他的視線太過滾燙,姜姝寧在睡夢中不安地動了動,羽睫輕顫,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當看清他正睜著眼看著自己時,整個人瞬間清醒,睡意全無。
“大人,您醒了?”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沙啞,更多的卻是壓抑不住的激動與欣喜,“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他看著她眼底迸發出的光彩,那份真切的關懷像最有效的良藥。
他干裂的薄唇微啟,聲音嘶啞得厲害:“本官沒事。”
怎么可能沒事?
在山谷底受的傷尚未痊愈,又中了如此兇險的劇毒,他的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內里千瘡百孔。
姜姝寧以為他在逞強,鼻頭瞬間就酸了。
她眼眶泛紅:“大人,您別硬撐著。要是難受,您就說出來,民女……民女定會悉心照料您,直到您完全康復。”
她話語里的哽咽,像一根細細的針,扎在他心上,又疼又軟。
看著她泛紅的眼圈,他忽然覺得,就這么繼續病著,似乎也不賴。
“本官原本……很難受。”他刻意放緩了語速,沙啞的嗓音帶上了一絲蠱惑的意味,“可一看到你,一看到你為了本官,整夜衣不解帶地守在這里,本官……就不難受了。”
這話里的曖昧,像一根羽毛,輕輕搔刮著空氣。
姜姝寧的臉“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昨夜喂藥時,唇瓣相貼的觸感,冰涼、柔軟,還有那苦澀的藥汁……
她猛地站起身,眼神慌亂地躲閃著,不敢再看他那雙深邃的眼,生怕一不小心泄露了內心。
“大人看起來確實好多了,想必是解藥起了效。民女……民女去請孫神醫來為您瞧瞧!”
話音未落,她便像只受驚的兔子,幾乎是落荒而逃。
望著她倉皇離去的背影,蕭凌川嘴邊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僵住了。
他懊惱地閉上眼,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
該死,操之過急了。
早知她這般容易害羞,就不說這么旖旎的話逗她了。
接下來的幾日,姜姝寧比之前還要用心照料他。
她每日按時端來溫熱的湯藥與清淡的飯食,為他擦拭身體、換上新的傷藥時,動作輕柔而細致,。
偶爾,四目相對,她不再如從前般倉皇避開,而是定定地凝視著他,眼底藏著復雜的光芒,與他深邃的目光短暫糾纏,似有千萬語,卻又在下一瞬悄然斂去。
蕭凌川躺在床上,享受著她無微不至的照料,卻不敢太過逾矩,心頭就像被貓爪子撓似的,又癢又無奈。
因他身子未愈,回京的行程便一拖再拖。
對此,蕭凌川本人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