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風,帶著初冬的寒意,刮過景王府的琉璃瓦。
蕭凌川剛踏入王府,一名風塵仆仆的侍衛便從殿外疾步闖入,把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遞給他。
他撕開火漆,一目十行。
信上的字跡潦草而倉促,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狠狠扎進他的眼里。
姜姝寧和小鄴君,被蕭懷瑾的人帶走了,如今不知所蹤。
“砰!”
他身側的紫檀木長案應聲而裂,上好的端硯和筆架滾落在地,摔得粉碎。
一股駭人的怒火從蕭凌川身上炸開,整個主殿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他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毀滅一切的猩紅風暴。
“蕭、懷、瑾!”
三個字,從他齒縫間一個一個擠出來,帶著滔天的殺意。
他猛地轉身,抓起剛剛解下的披風就要往外走。
“王爺!”
兩道身影閃身攔在了他面前,正是凌蕪和剛剛趕回京城向他復命的凌風。
凌風一臉焦急,張開雙臂死死擋住去路:“王爺,不可!如今朝局風起云涌,朝中大臣都緊盯著你,尤其是皇帝那幫人,巴不得從您身上挑出錯處來!您若這時候擅自離開京城,就是授人以柄,給了他們發難的機會!”
“滾開!”蕭凌川一把將他推開,眼中的血色愈發濃重,“本王若連自己的妻子孩子都護不住,就算坐上這大鄴的龍椅,又有什么意義?!你們都別再說了!本王定要親自將姝寧和鄴君找回來!”
他的聲音如同咆哮的困獸,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
眼看王爺就要失控,凌蕪急忙上前一步:“王爺!寧王殿下將王妃帶走,可他的母妃榮太妃,還有他妹妹榮華公主,都還在皇宮里!要不……咱們拿她們的性命,逼他交出王妃和小世子,如何?!”
這話說得又快又狠,殿內的溫度仿佛又降了幾分。
蕭凌川的腳步終于停住了。
他緩緩轉過身,神色陰沉。
“本王確實可以這樣做。”
“但本王不想。”蕭凌川的話鋒陡然一轉,語氣里的瘋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深沉的、冰冷的算計,“姝寧……她欣賞的是正直磊落之人。本王在她心里,早已劣跡斑斑。若在此事上再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她定會……更看不起本王。”
他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出姜姝寧那雙清冷又倔強的眼睛。
“本王……不想冒這個險。”
“王爺!”凌風簡直要急瘋了,“王妃都被人搶走了!您就別再糾結這手段卑劣不卑劣了行不行?先把人搶回來才是正事啊!”
“不,你不懂王爺的用意。”凌蕪語帶深意地解釋道,“寧王向來以溫潤君子自居,如今卻用強迫的手段,不顧王妃和小世子的意愿將他們擄走。在王妃眼里,他這行為和山匪有什么區別?王妃現在心里定然對他厭惡至極。”
“王爺此番只要以光明磊落之法前去相救,屆時兩相對比,王妃自會分辨出誰才是真正能庇護她與小世子之人!此番變故,對王爺而,未嘗不是個機會!”
凌風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撓著后腦勺,滿臉迷茫困惑。
“這男男女女的事兒,怎么比帶兵打仗還繞?”
凌蕪懶得再跟他解釋,轉而對著蕭凌川,鄭重地一抱拳:“王爺,若您信得過屬下和凌風,請讓我們二人去追尋王妃和小世子的下落!”
蕭凌川已經徹底冷靜下來。
他思忖片刻,終于點了點頭。
“好。”
“如今大鄴已盡在本王掌控之中,蕭懷瑾不是蠢貨,他絕不會留在大鄴境內。本王在南朔和西洲都布有眼線,若他們往那兩處去,消息很快就會傳來。所以本王猜,他們最可能去的方向,是北陵。”
“你和凌風,即刻動身,輕裝簡行,往北陵方向追。務必盡快,看看能不能在他們出關之前,攔下他們。”
“是,王爺!”凌蕪領命,行了個禮,轉身就要走。
“等等。”蕭凌川又叫住了他們,神色諱莫如深,“記得,若當著王妃的面與他們對上,盡可能……示弱。”
“讓姝寧親眼瞧瞧,那位素以‘溫潤如玉’聞名的寧王殿下,骨子里究竟藏著何等深沉的陰狠與毒辣。”
凌蕪頓時心領神會:“是,王爺。屬下定不辱命!”
一旁的凌風心中暗自腹誹:王爺,您不是說,不想用卑劣的手段嗎?
用苦肉計陷害寧王,不也挺卑劣的嗎?
目送凌蕪和凌風的身影消失在殿外,蕭凌川緩緩走到窗邊,推開了那扇雕花木窗。
冷風灌入,吹得他墨發翻飛。
沒想到,向來行事磊落、以謙謙公子自居的蕭懷瑾,竟也會用上這種強擄豪奪的手段。
是因為被逼到絕境,所以連偽裝都懶得維持了嗎?
這是不是意味著,在爭奪姜姝寧一事上,蕭懷瑾已然察覺到自己的勝算渺茫,徹底亂了陣腳?
畢竟,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更何況是被逼至絕境的蕭懷瑾,怎會不亮出獠牙,孤注一擲一回?
蕭凌川的唇角緩緩上揚,勾出一抹笑意。
正如凌蕪所說,這對他而,反倒是一樁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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