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皇宮里的侍衛要抓我?還有,我究竟是怎么失憶的?”
一連串的問題,像連珠炮一樣砸過來。
姜天澤額角上沁出的汗珠,順著他年輕的臉頰滑落,滴進衣領里。
他喉結滾動,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的大姐姐,從來就不是能被輕易糊弄過去的人。
哪怕她什么都不記得了,那份洞察人心的敏銳,依舊深植于她的骨子里。
他編織的那個關于“太子妃”的謊,此刻在他自己聽來,都顯得那么可笑又脆弱。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巷弄里的死寂。
姜三夫人追了上來。
她看起來毫發無損,只是發髻微亂,衣衫上沾了些塵土,但臉上的神色卻難看得緊。
“南都的城門關了,我們出不去了!”她一開口,聲音里就帶著一股壓不住的焦躁。
姜天澤神色陡然變得凝重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繼續說服姜姝寧:“阿寧,你聽我說,你的確是我的……”他話說到一半,就被姜三夫人打斷,“你不是太子妃。”
姜三夫人沒給她思考的時間,語速極快地繼續說道,“你是景王妃,是天澤表哥景王的妻子。但他那個表哥,是個野心勃勃且殺戮很重的王爺,為了權勢,他連自己的手足都殘害。
你心地善良,根本不愿與虎謀皮,所以才求天澤帶你離開。可這事被景王發現了,他便派了這么多人到處找你。所以,阿寧,你決不能被他找到,否則,你這輩子就要在那個殺人狂魔身邊度過了!”
“殺人狂魔……”這四個字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姜姝寧的心口。
姜姝寧腦海中驟然閃過一幕殺戮畫面:一個陌生婦人被神色陰鷙的男子虐殺,刀劍刺入血肉的聲響與婦人凄厲的慘叫仿佛近在耳畔。
她只覺得一陣心驚肉跳,連呼吸都變得不穩起來。
這,難道就是她失憶前見過的畫面?
“我的夫君……當真……如此惡劣?”
“是。”姜三夫人的回答斬釘截鐵,“他就是個草菅人命的瘋子!阿寧,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若我沒猜錯,現在的南月皇帝,恐怕早已受他鉗制!好在我們母子都逃出來了,否則,我們都會死在景王手里!”
這番話,似乎比姜天澤那個漏洞百出的故事要合理得多。
一種源于未知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姜姝寧的心臟。
“我明白了,我會配合你們藏好的,絕不讓那個景王……找到我!”
天色漸晚,他們不敢再走官道,一路揀著偏僻的小路,遠離人群,最終往深山里去。
夜幕降臨時,三人在山腰處尋了個干燥避風的山洞暫時落腳。
奔波了一整天,精神又高度緊繃,姜姝寧幾乎是沾到冰冷的洞壁就睡著了。
她蜷縮在角落里,眉頭即便在睡夢中也緊緊蹙著,似乎被無盡的噩夢追趕。
洞口升起一小堆篝火,火光跳躍,映著姜天澤有些陰沉的臉。
他看著熟睡的姜姝寧,壓低了聲音,語氣里滿是不虞:“母親,您為何要那般跟大姐姐說?如此一來,我和大姐姐的關系……不就變得生疏了?”
姜三夫人瞥了他一眼,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噼啪”作響。
“傻孩子。你騙她說你是她的夫君,你看看她信嗎?她就算失憶了,一顆心也不是石頭做的,對你生不出男女之間的親近之心。再加上我們要逃亡,你那個理由編得漏洞百出,她肯跟你走才怪!”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還是我方才那番說辭,她才信得過。一個女子,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一個殘暴嗜血的丈夫。只要讓她從心底里厭惡景王,想要離開他,那我們就成功了一半。”
火光下,她的側臉顯得格外冷靜和銳利。
“往后的路還長著呢,朝夕相處,你還怕得不到她的心嗎?”
姜天澤怔怔地看著火光,母親的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心中郁結的鎖。
是啊,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機會慢慢得到姜姝寧的心。
他緊繃的嘴角終于松動下來,點了點頭:“母親所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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