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太子妃,顧晚櫻。
她今日穿了一身秋香色的宮裝,云鬢高挽,珠翠環繞,雖極力維持著太子妃的端莊儀態,卻掩蓋不住眼底的憂愁。
姜姝寧心中微微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朝她略略頷首。
“凌蕪,天澤,”她側過頭,對身后的兩人輕聲吩咐,“你們去那邊的小廚房看看,有沒有新摘的果子,幫我拿些過來。”
凌蕪瞬間領會她的意圖,恭敬應道:“是!”。
不容姜天澤有絲毫反對余地,她果斷拉著他轉身離去。
待他們走遠,姜姝寧這才轉向顧晚櫻,開門見山:“太子妃有話,不妨直說。”
顧晚櫻深吸一口氣,聲音壓得極低道:“姜姑娘,之前我按你給的那個食補方子,日日精心為太子調理身子,他的氣色確實一日好過一日,夜里咳嗽的次數也少了許多。可……可就在前幾日,父皇忽然宣他去了御書房,回來時,便帶回了一種丹藥。”
“父皇說,這丹藥是強身健體的圣品,讓他務必按時服用。太子他不敢違逆,便接連服了好幾次,回來后他便、便跟從前大不相同……”
她說到此處,臉上竟浮起一絲赧色,像是有些難以啟齒,停了一會才繼續說下去,“誰知,昨日夜里,他竟突然吐血了!”
“什么?”姜姝寧詫異,幾乎是脫口而出,“你確定是因為服用了陛下所賜的丹藥?”
虎毒尚不食子。
就算皇帝再不寵愛太子,也不至于謀害自己的親生兒子,未來的儲君。
這實在有違常理。
“我……我也不確定。所以我才想來求你。這丹藥是父皇所賜,我不敢聲張,更不敢拿去問宮里的太醫。你也知道,他們即便看出了什么,也斷然不敢說實話的。”
她說著,急急地將手中一直攥著的絲帕遞到姜姝寧面前。
那帕子里靜靜地躺著一顆朱紅色的藥丸。
“我想請你幫忙,尋一個信得過、醫術又高明的大夫,替我瞧瞧這丹藥,究竟是好是壞。”
姜姝寧看著她滿是懇求的眼睛,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此事不僅關乎太子,更可能牽動整個朝局的走向。
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好。”她伸手接過帕子,將其連同那顆丹藥一起,妥帖地藏入寬大的袖中,“我幫你找人看看。”
送走失魂落魄的顧晚櫻,姜姝寧便開始在偌大的景王府里,四處搜尋孫神醫的蹤跡。
前世,她也曾在這府里住過許久,雖說不上每一處都了如指掌,但基本的亭臺樓閣、路徑回廊,卻還深深地刻在腦子里。
她穿行在假山花徑之間,熟稔得仿佛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不遠處的臨水亭榭中,蕭琪鈺正百無聊賴地陪著蕭凌川喝茶。
他看著姜姝寧行色匆匆的背影,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四哥,壓低聲音道:“四哥,你看嫂嫂,她明明是第一次來景王府吧?怎么瞧著比我還熟門熟路呢?那架勢,就好像……她才是這兒的女主人一樣。”
蕭凌川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眸色晦暗不明。
良久,他才將杯沿送到唇邊,輕啜了一口,唇角竟勾起一絲極淺的、難以察覺的笑意。
“她本就是。”他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蕭琪鈺“哈?”了一聲,看著自家四哥那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行吧,四哥這自以為是的毛病,看來是又犯了。
姜姝寧繞過一片栽滿了翠竹的幽靜小徑,終于在一個八角亭里,看到了孫神醫的身影。
他今日脫下了那身標志性的白色長袍,換上了一件尋常的灰色布衫,正與幾位須發皆白的老臣圍坐在一張石桌旁,凝神對弈,看起來就像個頤養天年的尋常老人家。
她快步走上前,在他身邊站定,俯身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孫神醫捏著棋子的手一頓,隨即了然地笑了笑,將棋子丟回棋盒,站起身來,對著棋盤對面的老者朗聲道:“哎呀,不下了不下了!老夫忽然想起還有樁急事要辦,得先走一步了!”
那與他對弈的老臣顯然是個棋癡,眼看就要將死對方,哪里肯放他走,當即吹胡子瞪眼地嚷嚷:“孫老頭!你這棋馬上就要輸了,該不會是想當那臨陣脫逃的縮頭烏龜吧!”
孫神醫也不惱,反而撫掌哈哈大笑起來:“哎呀,竟被你看出來了!好好好,這局算我輸了,我認輸!晚點得了空,再陪你大戰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