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時常說,小舅舅是個離經叛道的人。不讀書、不習武,天南海北瞎跑。
但我很喜歡聽小舅舅說話。小舅舅曾經跟我說,皇帝也沒什么,一樣受制于人,無法隨心所欲。
皇帝,無非是‘爵產’更豐厚的家主。有些時候,‘爵產’所得收益,皇帝不能亂動,他想要修個園子,御史恨不能撞死在大殿上。”
李媽媽膽戰心驚:“輕聲點。小祖宗,這也是你們能隨便說的?”
“道理很對。”程昭說,“媽媽您想想,周家的內宅院,國公爺像不像一個新主,而太夫人是把控真正權力的‘太后’?”
門閥鼎盛的時候,皇帝還沒有國公府的家主有錢、有權勢。
先帝在世的時候,殺戮太重,門閥備受打壓,皇帝繼承了一副更輕松的擔子,他才能有點實權。
這種局面,似乎正在失控。
程家肯跟周氏聯姻,就是因為皇權在蕭條凋零,清貴門庭要更有實權的依靠。
周家的太夫人,可不僅僅是家里能做主的人。
朝局上,她也能說得上話。
“國公爺和太夫人,似乎一直都在斗。”程昭道。
李媽媽:“……太夫人年紀大了,孫兒又承爵了,還不肯放權,圖些什么?”
程昭:“我若是上了年紀,我也不會放權。不把權勢握在手里,等著看兒孫們的臉色么?”
“兒孫自當敬重老祖母。”
“無錢無權的老祖宗,靠什么得敬意?兒孫的良心?孩子們是最沒良心的。”程昭說。
李媽媽:“……”
她都不知道程昭到底站太夫人那邊,還是站國公爺這邊。
怎么她好像對誰的處境都能理解?
“……您怎么擔心得胡亂語了?”李媽媽無奈道。
程昭失笑。
她只是覺得國公府局勢復雜。
跟朝局一樣,如今的局面是一團糟。
周元慎不是長房嫡子,他可能從來沒想過自已會承爵。
可既然爵位給了他,與爵位對應的爵產不給他,無非是蔑視他這個人的尊嚴。
二夫人都想住承明堂了,何況周元慎本人?
程昭能理解。她嫁入了周氏,占據了國公爺正妻的地位,如果一直不給她誥命,她也會意不平。
只有虛名、沒有實權的滋味不好受。
而太夫人,大概無法放手。她甚至可能根本看不上周元慎這個孫兒,只是無奈之下選擇他承爵。
把家產都托付給他,萬萬不能。
程昭能動他們倆的心思,可人都要有自已站立的墻角。
她是國公夫人,她理應和周元慎站在一邊。太夫人不會信任程昭,程昭哪怕投誠也無意義。
程昭把所有事都理了一遍。
理清楚了,再艱難也可以慢慢摸索,不至于一團混亂。
翌日,程昭去了承明堂。
她到的時候,大夫人理事的偏廳已經站滿了人。
眾人瞧見她,聲音稀稀疏疏向她問候,不熱絡。都在看大夫人的眼色。
大少夫人桓清棠則坐在大夫人下首。
她似乎一直幫襯大夫人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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