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的一句跪下,喝令在每個人心頭。
長房婆媳倆對視一眼,都瞧見了彼此眼底的震驚。
程氏她怎么敢?
太夫人想要捏死她、弄死她娘家,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無知者無畏,程氏竟敢當著太夫人的面打穆姜。
這不是直接打太夫人的臉?
二夫人也明白這點,手顫了下,下意識伸手擋在程昭面前,要把她護住。
“你敢逞兇?”穆姜半晌回神,聲音尖銳刺耳。
“鬧些什么?”
突然,門口傳來一個年輕男聲。
程昭與眾人一樣循聲回頭,就瞧見了周元慎。
她大婚前在茶樓居高臨下看過他。他騎馬過街,瞧見了他坐在馬背上端正的儀態;新婚時沒看到。
而后兩次,都只看到一個背影、一個輪廓。
直到這一刻。
十月的京都尚未落雪,早晚天氣冷,眾人都穿了厚衣裳,周元慎卻只著一件玄色繡暗紋的長袍,步履緩慢而沉遲走到了壽安院的明堂。
距離上次在茶樓看他,已經時隔半年,他膚色白了幾分,身上添了世家公子的矜貴,少了武將的彪悍。
他生得很高,肩背筆直端平,故而顯得他淵渟岳峙,氣度非凡。
穆姜瞧見了他,眼眶頓時紅了,簌簌滾落眼淚:“三哥,我被人欺辱了。”
周元慎端詳她,掃了一圈,把視線轉向了程昭。
程昭與他對視一眼,便低垂了眼睫,向他行了一個斂衽禮:“妾身程氏,見過國公爺。”
周元慎尚未說話,穆姜又搶著說了:“她才得了誥命,就作威作福,敢在太夫人跟前行兇!”
她口口聲聲說程昭不敬太夫人,卻不提程昭為何如此魯莽。
“你顛倒黑白,還有規矩嗎?”二夫人怒道,“分明是你暗算程氏,還傷了我。”
她把手伸出來,伸到周元慎跟前,“你看看,你娘被你的如夫人傷了。”
一條傷痕,沁出了血珠,不算太嚴重。
二夫人一吵架就激動,嗓子拔高三分,有禮也輸了陣仗。
周元慎收回目光,沒回答二夫人,只是看向了太夫人:“祖母,認真論起來,此事是孫兒房內事了。”
太夫人沉默了很長時間,這會兒才幽幽嘆了口氣:“都是年輕人,火氣這么大!”
又道,“阿姜有些無禮,都怪我縱容的。我自省。”
長房婆媳立馬賠罪:“不敢。”
“祖母不必自責,是晚輩不孝。”
“母親時刻為兒孫憂心,孩子們鬧脾氣,怎能怪您?”
太夫人要“自省”,其實就是要施壓。
二夫人看了二十幾年這種把戲,每次都是一頭霧水:你自已說要自省的,你倒是反思啊,為何到頭來一句話把所有的不公平都壓下,叫受苦的人自咽苦果?
這就是權勢。
太夫人的威壓、婆母的權力。
二夫人把頭偏向一邊,沒跟著“誠惶誠恐”,她真想造反。
“叫祖母自省,都是孫兒的錯,罪該萬死。”周元慎語氣很淡。
辭懇切,態度卻很冷。
他不等太夫人說什么,話鋒一轉:“此事因穆姨娘而起,叫她在庭院跪一個時辰,向祖母賠罪。”
不是向二夫人、程昭,而是向太夫人。
太夫人說要自省,逼得眾人把這件事揭過,周元慎卻要用罰穆姜來還擊。
要是穆姜敢反抗、不領罰,就是她不敬太夫人。
太夫人抬眸,看向這個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