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北境王還在,我南虞……就不會亡!!”
這一聲吼,如驚雷滾滾。
鐵浮屠都是北莽人,聽不懂他的話。
那些禁軍。
還有聚在外圍的百姓們,卻是聽得明白。
“北境王還在!”
“南虞不會亡!”
“早晚把這些北莽狗全部殺光!”
這些聲音,回蕩在京城上空。
魏公公聽著遠處的沸騰,臉色微微一變,連忙吩咐道:“把他們的嘴堵上!”
錦衣衛照做。
魏公公又看了眼漏刻。
距離贏無雙定下的行刑時間,還有不到一刻鐘。
快了。
魏公公把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觸感滑膩,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心出了汗。
……
菜市口東南角。
一條狹窄陰暗的小巷里。
這里處于包圍圈邊緣,幾個身影正潛伏在陰影之中。
“時辰快到了。”
一個身穿破舊皮甲、斷了一臂的老卒,緊了緊手中那把剛磨利的橫刀,渾濁的老眼里透著決絕。
他叫老劉,是從北境退下來的老卒,曾入過黑騎營,后在戰場上了斷了條胳膊,便被湯將軍送回京城養老。
今天,他要為湯將軍再戰一場。
“真的要上?”
說話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后生,一身江湖游俠打扮,背著把鐵劍,一腔熱血,漲得滿臉通紅,握劍的手卻有些抖。
“怕了?”
老劉瞥了他一眼,“怕就滾回去吃奶。”
“我怎么會怕?”
年輕俠客的臉更紅了,瞥了眼身旁另外一人,“我只是擔心張大人,您都這把年紀了,還是回去吧,何必跟著我們拼命?”
他口中的“張大人”是個年邁文士。
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衣,身形清瘦,白發蒼蒼,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
若是有南虞朝堂上的人在這里,只怕會驚呼出聲。
這把年紀還打算親自來劫法場的狂徒,竟是都察院御史,張懷英。
“國家忠良受戮,我輩豈能熟視無睹?”
張懷英望著刑臺的方向,眼中滿是悲憤,“今日即便救不下,我也要濺那贏無雙一身血,讓他知道,南虞還有骨頭硬的人!”
他轉過頭,看著身邊的幾位義士。
有曾經的軍中老卒,有熱血的年輕俠客,還有他自己的幾名心腹。
“諸位,今日一去,十死無生。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張大人說笑了。”獨臂老卒道,“俺這條命,是湯將軍當年從死人堆里刨出來的!我死也要和湯將軍死在一塊!”
“沒錯!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年輕俠客咬牙道。
張懷英點點頭,整理衣衫,拔出佩劍,朗聲念道:
“獨木難支大廈傾,滿朝冠帶盡蚊蠅!”
“唯將一死酬家國,化作驚雷喚太平!”
絕命詩。
“殺!!”
那個“殺”字還沒完全喊出口,他剛邁出半只腳。
一只手。
突然從斜刺里伸出來,穩穩地按在了張懷英的肩膀上。
重如山岳。
張懷英只覺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傳來,竟讓他動彈不得分毫。
“誰?!”
張懷英猛地回頭。
年輕游俠和老劉也都嚇了一跳,下意識要出手。
但當他們看清身后之人的那一刻。
所有的動作,都僵在了半空。
所有的憤怒、驚訝,都在瞬間化作了難以置信的呆滯。
站在他們身后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
他戴著一副猙獰的生鐵面具,只露出一雙漆黑如墨、深不見底的眼眸。
他身后,背著整整五桿長槍,槍尖攢動,如同孔雀開屏,卻透著森寒的殺氣。
他腰間挎著三把長刀。
其中一把上面沾著血,還冒著熱氣,仿佛剛剛才殺了人。
血腥氣,伴隨著一股濃烈的酒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張大人。”
那個男人開口了,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這首詩,寫得不錯。”
“但‘唯將一死’這一句,不太吉利。”
張懷英愣住了,嘴唇哆嗦著:“你……你是……”
男人沒有回答。
他只是輕輕拍了拍張懷英的肩膀,將他按回人群中。
“你是個有骨氣的好官,你們也都是好漢,留在這里,好好看著便是。”
陳木緩緩松開手,目光越過張懷英的頭頂,投向那戒備森嚴的刑場。
“這種粗活。”
“讓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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