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岐譽在房間里待了不到十分鐘,就聽到樓下傳來霍中衍和郁景的笑聲。
    那笑聲像細密的針,扎得他心尖發疼,他終究還是放心不下,攥了攥手機,轉身拉開房門,一步步走下樓。
    客廳里依舊人聲鼎沸,水晶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得滿室流光溢彩。
    霍中衍正陪著幾位長輩說話,郁景站在他身邊,手里端著一杯果汁,時不時仰起頭對他笑,眼尾彎成了好看的月牙。
    兩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看起來般配得刺眼。
    周岐譽走到角落的沙發坐下,目光不自覺地黏在郁景身上。
    她今天穿著白色的蕾絲禮服,頸間戴著母親送的銀項鏈,和霍中衍送的鉆戒相得益彰,整個人像被幸福包裹著。
    可一想到霍中衍在花園里和陳知怡說的那些話,周岐譽就覺得胃里一陣翻涌,他甚至不敢想象,要是郁景知道了真相,會有多崩潰。
    “小岐,你下來了?身體好些了嗎?”郁瑾端著一盤水果走過來,放在他面前,關切地問道。
    “好多了,媽。”周岐譽勉強笑了笑,拿起一顆葡萄放進嘴里,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這時,霍中衍陪著幾位長輩走了過來,看到周岐譽,笑著打招呼:“小岐,身體沒事了吧?剛才看你臉色不太好。”
    周岐譽抬眼看向他,目光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嘴上卻依舊維持著禮貌:“霍大哥費心了,沒什么事。”
    他刻意加重了“霍大哥”三個字,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提醒對方,他們之間只是姐夫和小舅子的關系。
    霍中衍似乎沒聽出他語氣里的疏離,在他身邊坐下,拿起一杯香檳遞給郁景:“景景,陪我敬張伯伯他們一杯吧,張伯伯可是看著我長大的。”
    “好呀。”郁景笑著接過香檳,剛要跟著霍中衍起身,手腕卻被周岐譽輕輕拉住了。
    “姐,你少喝點酒,你胃不好。”周岐譽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
    郁景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沒事啦,就喝一小口,陪陪長輩嘛。”她輕輕掙開周岐譽的手,跟著霍中衍走向張伯伯。
    周岐譽看著她的背影,手指緊緊攥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反常,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要看到霍中衍和郁景靠近,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心里的醋意像潮水一樣涌上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郁瑾坐在一旁,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輕輕嘆了口氣,湊到周岐譽耳邊低聲說:“小岐,媽知道你舍不得你姐,可中衍是個好孩子,你得體諒他們。以后可不能再這樣了,讓外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們周家不懂規矩。”
    “我知道了,媽。”周岐譽低下頭,聲音有些悶悶的。
    他知道母親說得對,可他就是過不了心里那道坎。
    沒過多久,郁景和霍中衍敬完酒回來了。
    霍中衍順手替郁景理了理耳邊的碎發,動作自然又親昵:“剛才喝了不少吧?要不要喝點溫水緩緩?”
    “不用啦,我沒喝多少。”郁景搖搖頭,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看起來格外嬌俏。
    周岐譽看著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開口說道:“霍大哥倒是挺會照顧人的,就是不知道,這份照顧能維持多久。”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霍中衍和郁景的耳朵里。
    霍中衍的動作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卻依舊溫和地看著周岐譽:“小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郁景也皺起了眉頭,看向周岐譽,語氣帶著一絲責備:“小岐,你怎么能這么跟你姐夫說話呢?太沒禮貌了!中衍對我好,是真心的,你別亂說話。”
    “我亂說話?”周岐譽抬起頭,眼神直視著霍中衍,“霍大哥,我說得不對嗎?有些人表面上對別人好,背地里指不定在算計什么呢。”
    他的話意有所指,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在暗指霍中衍和陳知怡的事。
    “周岐譽!”郁景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臉上滿是生氣的神色,“你太過分了,中衍是你的姐夫,你怎么能這么質疑他,你要是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周岐譽看著郁景生氣的樣子,心里一陣委屈,可他又不能說出真相,只能咬著牙,不再說話。
    霍中衍輕輕拍了拍郁景的肩膀,安撫道:“景景,別生氣,小岐可能就是心里不舒服,我不怪他。”他看向周岐譽,眼神里帶著一絲探究,“小岐,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讓你誤會了?要是有什么誤會,你可以直接跟我說,我們可以好好溝通。”
    周岐譽別過臉,冷哼了一聲:“我沒什么好說的。”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尷尬。郁瑾和周津成也走了過來,郁瑾拉著郁景的手,輕聲勸道:“景景,別生氣,小岐就是小孩子脾氣,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周津成則看向周岐譽,語氣帶著一絲嚴肅:“小岐,跟你姐夫道歉。”
    周岐譽攥緊了拳頭,心里雖然不情愿,但看著父母和姐姐都看著自己,只能不情不愿地對霍中衍說:“霍大哥,對不起,我剛才說話不好聽。”
    “沒事。”霍中衍笑了笑,一副很大度的樣子,“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姐,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好說。”
    就在這時,一個傭人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慌張:“周少爺,外面……外面有人找您。”
    周岐譽愣了一下:“找我?是誰?”
    “是一位中年女士,她說她在后門等您,讓您過去一趟。”傭人回答道。
    “中年女士?”周岐譽皺起了眉頭,他想不起來自己認識什么中年女士,而且對方還特意在后門等他,這讓他心里有些疑惑。
    “會不會是你同學的媽媽?”郁景猜測道。
    “不太可能。”周岐譽搖搖頭,“我同學的媽媽我都認識,沒聽說誰要找我。”
    霍中衍開口道:“既然有人找你,你就過去看看吧,注意安全。”
    周岐譽點點頭,跟著傭人朝著后門走去。心里卻充滿了疑惑,到底是誰會在這個時候找他呢?
    周家老宅的后門在一條僻靜的小巷里,路燈發出昏黃的光芒,將周圍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周岐譽剛走到后門,就看到一個中年女人站在那里。
    女人穿著一身紅色的連衣裙,裙擺上繡著金色的花紋,看起來格外張揚。她脖子上戴著一條粗粗的金項鏈,手上戴著好幾個鉆戒,耳朵上是碩大的寶石耳環,渾身上下都是名牌,一看就很有錢。只是她的妝容有些濃艷,臉上帶著一絲急切和激動。
    周岐譽看著眼前的女人,心里更加疑惑了,他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人。“請問,你找我有事嗎?”
    女人聽到他的聲音,猛地轉過身,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兒子,我的兒子。”
    她一邊哭,一邊朝著周岐譽跑過來,想要抱住他。
    周岐譽嚇了一跳,連忙往后退了一步,躲開了她的擁抱。“你認錯人了吧?我不是你的兒子。”他的語氣帶著一絲警惕,眼前這個女人的行為太奇怪了。
    “我沒有認錯,你就是我的親生兒子。”女人激動地說,伸手想要抓住周岐譽的手,“兒子,我叫盛黎,我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媽媽,當年是周家和那個叫郁瑾的女人把我趕走,謊稱你是他們的孩子,霸占了你二十年。”
    “我是你的親生兒子?”
    周岐譽徹底愣住了,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他從小在周家長大,周津成和郁瑾待他視若己出,怎么會是眼前這個女人的兒子?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你胡說八道什么。”周岐譽的語氣變得有些冰冷,“我媽媽是郁瑾,我只有她一個媽媽,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在這里胡說八道?”
    “兒子,你聽我說,我真的沒騙你。”盛黎急得滿臉通紅,眼淚掉得更兇了,“當年我生下你后身體虛弱,周家人把我趕出周家,對外宣稱你是郁瑾的親生兒子,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終于讓我找到你了。”
    周岐譽皺緊了眉頭,心里充滿了混亂。
    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這個女人的話,可一想到郁瑾對他的好,他就覺得這個女人一定是在撒謊。
    “你別再胡說了,我媽媽不是那樣的人,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兒子,我沒有胡說,我說的都是真的。”盛黎抓住他的胳膊,不肯放手,“你小時候左耳后有顆小小的淡褐色胎記,哭起來的時候眉頭會皺成一個小疙瘩,這些細節我怎么可能記錯?”
    周岐譽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下意識摸了摸左耳后,那里確實有顆幾乎看不見的淡褐色胎記,哭時皺眉頭的習慣也只有家里人知道。
    這些隱秘的細節,眼前這個陌生女人竟說得分毫不差,讓他心頭的疑惑瞬間翻涌起來。
    難道她說的是真的,郁瑾不是他的親生媽媽,那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嗎?
    周岐譽的心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顆巨石,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看著眼前的盛黎,眼神里充滿了迷茫和痛苦。“不可能,我媽媽是郁瑾,你一定是在騙我……”
    “我沒有騙你。”盛黎哭著說,“當年我被趕走后,顛沛流離,好不容易才站穩腳跟,這些年從沒放棄找你,周津成和郁瑾就是騙子,他們偷走了我的兒子,毀了我的人生。”
    周岐譽的腦袋嗡嗡作響,盛黎的話像一把把刀子,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知道該相信誰,一邊是養育了他二十年、對他無微不至的郁瑾,一邊是自稱是他親生媽媽、還說出了他小時候秘密的盛黎。
    “你……你有什么證據嗎?”周岐譽的聲音有些顫抖,他需要證據,需要一個讓他相信的理由。
    盛黎連忙從包里拿出一個泛黃的信封,遞到周岐譽面前。
    “你看,這是你的出生證明復印件,上面母親那一欄寫的是我的名字盛黎,還有這張,是我懷孕時的產檢報告,上面的日期和你的出生日期能對上,這些都是我當年拼死藏起來的證據。”
    周岐譽接過信封,借著路燈的光仔細看了起來。出生證明復印件上,母親的姓名確實是“盛黎”,出生日期也和自己的一致;產檢報告上的各項記錄,甚至醫生的簽名都清晰可辨。
    這些證據太-->>過真實,讓他一直以來的認知開始動搖。
    “這……這不能說明什么……”周岐譽還是不愿意相信,“照片可以偽造的。”
    “我可以和你做親子鑒定。”盛黎急切地說,“我們去醫院做親子鑒定,只要做了鑒定,你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周岐譽猛地后退一步,甩開了盛黎的手。
    “不,我不去,我不會跟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