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工作時間在郁瑾看來過得異常緩慢。
    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眼睛盯著電腦屏幕,手指機械地敲擊著鍵盤,心思卻全然不在眼前的稿子上。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在跳動,她反復讀著同一段話,卻怎么也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
    辦公室里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她的警覺。
    每當有同事聚在一起低聲交談,她的耳朵就會不自覺地豎起來,身體微微前傾,試圖捕捉那些細碎的只片語。
    她的目光不時飄向四周,像一只受驚的鹿,隨時準備逃離危險。
    “你們看今天的熱點新聞了嗎?”坐在她對面的阿威突然開口,洪亮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區顯得格外清晰。
    郁瑾的手指猛地停在鍵盤上,心跳驟然加速。
    她感到后背一陣發涼,握著鼠標的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
    “哪個?”旁邊工位的李姐湊過來問,語氣里帶著好奇。
    “就那個女大學生,”阿威滑動著手機屏幕,聲音沒有任何壓低,“為了賺快錢參與洗錢,被判了三年。”
    郁瑾的呼吸一滯。
    她下意識地低下頭,假裝專注地盯著電腦屏幕,但眼前模糊一片,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在發燙,仿佛同事們都在注視著她。
    “現在的大學生啊,”李姐搖頭嘆息,聲音里帶著惋惜,“好好的書不讀,非要去犯罪。這下前途全毀了。”
    “聽說她家里條件其實不錯,”另一個同事加入討論,一邊整理著桌上的文件,“就是虛榮心太強,想買奢侈品,還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結果走上歪路。”
    郁瑾感覺喉嚨發緊,像是被什么東西扼住了呼吸。
    她端起桌上的水杯想喝口水,卻發現手在微微發抖。
    杯沿碰到牙齒,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她連忙放下杯子,生怕被人看出異樣。
    “這種案子現在越來越多,”阿威繼續說著,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年輕人法律意識太淡薄,總覺得能僥幸逃脫。”
    郁瑾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我去接杯水。”
    她的聲音有些發緊,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她快步走向茶水間,背后還能聽到同事們繼續議論的聲音。
    在茶水間里,她靠在冰涼的墻壁上,深深吸了幾口氣。
    冷靜點,她對自己說,他們不是在說你,不要自己嚇自己。
    但那個女學生的故事像一面鏡子,無情地照出她不愿回憶的過去。
    雖然案情不同,但那種從高處墜落的滋味,那種身敗名裂的痛苦,她再熟悉不過。
    她記得手銬的冰冷觸感,記得審訊室刺眼的燈光,記得法庭上法官宣讀判決時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回到工位時,討論已經結束。
    同事們各自忙碌,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
    但郁瑾整個上午都無法集中精神,每次有人提到“法院”、“判決”、“犯罪”這樣的詞,她的心跳都會漏掉一拍,手上的動作也會不自覺地停頓。
    她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強迫自己專注于眼前的稿件。
    然而那些文字仿佛有了生命,不斷提醒著她不愿面對的過去。
    她修改了一段又一段,卻總覺得不滿意,最后只能全部刪除重寫。
    中午十二點的鐘聲終于響起,同事們陸續起身準備去吃午飯。
    辦公區里響起桌椅移動的聲音和愉快的交談聲,氣氛變得輕松起來。
    “郁瑾,一起嗎?”李姐招呼她,臉上帶著友善的笑容。
    郁瑾本想拒絕,她更想一個人安靜地待著。但又怕顯得不合群,引起不必要的猜測,只好勉強點頭:“好。”
    一行人來到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廳。
    這是個熱鬧的地方,周圍坐滿了附近寫字樓的白領。
    嘈雜的交談聲、餐具碰撞聲和廚房傳來的炒菜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充滿生活氣息的背景音。
    服務員領著他們到一張圓桌坐下,遞上菜單。
    郁瑾選了個靠里的位置,希望盡可能減少與他人的接觸。
    “今天有什么推薦菜嗎?”阿威翻著菜單問,眼睛掃過一道道菜名。
    “他們家的水煮魚不錯,”李姐建議道,轉頭看向郁瑾,“郁瑾,你能吃辣嗎?”
    郁瑾心不在焉地點頭:“都可以。”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菜單的邊緣,目光游移在餐廳的各個角落。
    點完菜,大家開始閑聊。
    話題從最近的電視劇聊到周末計劃,又轉到公司最近的八卦。
    郁瑾勉強跟著附和幾句,但明顯不在狀態。
    她的回應總是慢半拍,笑容也顯得勉強。
    “說到這個,”阿威突然轉向郁瑾,語氣隨意,“我記得你之前做過社會新聞吧?”
    郁瑾警覺地抬起頭,全身的神-->>經瞬間繃緊:“怎么了?”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一個度。
    “我們下周想做個監獄生活的專題,”阿威說,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現在不是很多人在討論司法改革嗎?主編說要做點深度的,反映真實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