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奪玉聲音平淡:“如果那場意外沒有發生,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會死了。”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虛無地落在空中。
“醫生說是個女兒,已經兩個多月了。”
郁瑾的心被狠狠揪緊。
她終于明白,宋奪玉為何總是那樣專注地看著小景。
那眼神里包含的,是一位父親對從未謀面的女兒的無限追思和刻骨遺憾。
如果那個孩子平安出生,如今也該和小景一般年紀了。
宋奪玉轉過身,走向窗邊,背影挺拔卻孤寂。
“她和我是大學同學。”他繼續說道,“我們一樣,都是窮苦出身,靠著好心人的資助,才能出國讀書。”
他的嘴角上揚一點弧度,苦澀無比。
“她比我更優秀,是真正的天才,她的夢想……”
他頓了頓,清晰地說道。
“是學成之后回國,從事水利防洪的事業。”
郁瑾靜靜地聽著,眼前仿佛浮現出一個心懷廣闊天地的女性形象。
這樣璀璨的生命戛然而止,令人無比唏噓。
“我這幾日確實不太理解你為什么總是盯著小景看,”郁瑾輕聲說,她感到氣氛過于沉重,不便再多打擾,“謝謝你愿意跟我說這些,我先回去了。”
宋奪玉微微頷首:“好,我送你下樓。”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辦公室。
乘電梯下樓時,彼此都沒有再說話。
電梯鏡面映出宋奪玉沉靜的側臉和郁瑾帶著思索的神情。
來到一樓寬敞明亮的大廳,宋奪玉的助理,一位穿著得體西裝的白人男士快步迎了上來。
“宋先生,”大衛語氣恭敬,“我們聘請的律所代表到了。”
就在這時,大廳另一側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門被前臺人員從外面推開。
一個穿著剪裁精良的深黑色西裝的男人邁步走了進來。
他身形高挺,肩線平直利落,西裝面料挺括,沒有一絲褶皺。
純白色的襯衫領口緊扣,系著一條色調沉穩的寶藍色絲綢領帶。
他手中提著黑色的皮質公文包,步伐沉穩而迅捷,鞋跟敲擊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利落的聲響。
面容英俊得極具沖擊力,五官輪廓深刻分明,下頜線繃緊,透著一股冷峻的味道。
眉眼深邃,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周遭時帶著一種慣于掌控全局的審視感。
他周身散發著強烈的精英氣場和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仿佛自帶聚光燈,一出現就瞬間成為整個大廳的焦點。
前臺區域附近幾名正在忙碌或交談的年輕女職員,幾乎同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有人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頭發,有人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他的身影,彼此交換著驚艷又克制的眼神,臉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欣賞之色。
周津成對周遭的目光恍若未覺,他徑直走向電梯間,目標明確。
然而,就在他目光掠過大廳休息區時,腳步猛地頓住。
他的視線精準地捕捉到了正站在宋奪玉身旁的郁瑾。
那雙深邃的眼眸瞬間瞇起,銳利的目光落在郁瑾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震驚和意外之喜。
大廳里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周津成的目光在郁瑾臉上只停留了不到一秒。
他眼中那抹轉瞬即逝的震驚和銳利迅速被一片沉靜的漠然所取代,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面孔。
他沒有任何表示,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極其自然地將視線轉向了宋奪玉。
宋奪玉并未察覺兩人之間這微妙到幾乎不存在的交鋒,他上前一步,禮貌地向周津成伸出手:“周律師,久仰,我是宋奪玉。”
周津成伸出手與宋奪玉相握,動作流暢,姿態謙和卻帶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宋先生,幸會。”
他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任何異常。
“讓您專程跑一趟,實在抱歉。”宋奪玉說道,“有些細節需要當面溝通,讓大衛先帶您去休息室稍坐,我處理完手頭一點小事,馬上過去。”
周津成微微頷首,語氣客氣而專業。
“宋先生請便,不急。”
他自始至終,沒有再看郁瑾一眼,仿佛她只是大廳里一件無關緊要的擺設。
他轉身,跟著助理大衛走向電梯間,步伐依舊沉穩從容,背影挺拔冷峻。
就在他即將走入電梯時,宋奪玉溫和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是對郁瑾說的。
“回去路上小心,跟我媽說一聲,晚上不用做飯了,我會帶披薩回去,小景應該會喜歡。”
周津成邁向電梯的腳步幾不可見地頓了一下,只有不到半秒的凝滯,隨即恢復正常,步入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隔絕了他那張瞬間覆上一層寒霜的側臉。
郁瑾一直緊繃著神經,直到周津成完全消失在電梯里,她才感覺無形的壓力驟然消失,雙腿有些發軟。
他裝作不認識她……為什么?
但無論如何,這暫時避免了當面的難堪。
她暗暗松了口氣。
“宋先生,那我先回去了。”郁瑾對宋奪玉說道。
宋奪玉點點頭:“好,路上注意安全。”
郁瑾轉身快步走出公司大門。
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時陰沉了下來,烏云壓頂,空氣悶熱潮濕,預示著即將有一場大雨。
她站在路邊,焦急地伸手攔出租車。
然而,或許是臨近下班高峰,又或許是天氣原因,空車很少,偶爾過去幾輛也都載著客。
眼看豆大的雨點開始稀疏地砸落下來,打濕了她的肩頭,郁瑾心里越發著急。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無聲無息地滑到她身邊,猛地停下。
車門被從里面推開。
還沒等郁瑾反應過來,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從車內伸出,白皙手腕上的鉑金手表在水光里一閃一閃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