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往心里去。”裴相山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里響起,沉穩有力,“有些人說話,只圖自己痛快。”
郁瑾回過頭,勉強笑了笑:“我知道,謝謝你,裴警官,今天又麻煩你了。”
“舉手之勞。”裴相山頓了頓,“小景很懂事。”
提到女兒,郁瑾的眼神柔和了些許:“嗯,她一直很乖。”
將郁瑾和小景送到公寓樓下,裴相山看著她們走進樓道,燈一層層亮起,直到某一層的窗戶透出溫暖的燈光,他才轉身上車,發動引擎,駛入夜色。
公寓里,郁瑾安頓小景睡下,坐在床邊,看著女兒恬靜的睡顏,心中百感交集。
她輕輕撫摸著小景的頭發,這孩子眉眼間,依稀有著周津成的影子,只是他自己從未察覺,或者說,從未在意。
另一邊,周津成送盛黎回到周家老宅。
車停穩后,盛黎卻沒有立刻下車。
“津成,”她側過身,“你今天好像不太高興,是因為郁小姐嗎?”
周津成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聲音冷淡:“沒有,你累了,早點休息。”
盛黎盯著他冷硬的側臉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
“好吧,我不問了,我進去了,你開車小心。”
她推門下車,走進了燈火通明的別墅。
周津成沒有立刻離開,他坐在車里,點了一支煙。
煙霧繚繞中,他眼前浮現出晚餐時裴相山將蝦仁放入郁瑾碗里的那一幕。
他煩躁地掐滅了煙。
夜色深沉,周家老宅的書房里只亮著一盞復古的綠罩臺燈,光線在深色木質書架上投下大片的陰影。
周父穿著家居服,坐在寬大的扶手椅里,指尖夾著一支半燃的雪茄。
他沒有睡,顯然是在等兒子回來。
周津成推門進來,身上還帶著夜間的涼氣。
他脫下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沙發背上,神色疲憊中帶著慣有的冷峻。
“爸,還沒休息?”
他在父親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長腿交疊。
周父吐出一口煙霧,看著兒子。
“看到你車在外面,想著跟你聊聊。”
他頓了頓,直接切入主題。
“盛黎這邊,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你母親今天又跟我念叨,說婚禮的事情該提上日程了。”
周津成的眉頭立刻蹙起,語氣斬釘截鐵,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我不會娶她。”
書房里靜默了一瞬。
周父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意外,只是緩緩問道:“因為郁瑾?”
周津成的下頜線繃緊了些,目光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不全是,就算沒有郁瑾,我也不會娶一個處心積慮懷上孩子的女人。”
他的聲音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至于她和周芷合謀的那點事,看在媽的面子上,我不會深究,但婚姻,絕無可能。”
周父嘆了口氣,將雪茄按滅在水晶煙灰缸里。
“我不是來勸你結婚的,你從小就有主意,我勉強不了你,我只是想知道,郁瑾和小景,你打算怎么安排?那孩子……”
他想起飯桌上那個怯生生的小女孩,眼神復雜。
周津成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低沉了些許。
“她們會去德國,手續已經在辦了,那邊的生活環境更適合小景成長。”
“德國?”周父有些意外,“那你呢?你也跟著去?”
周津成嘴角牽起一抹沒什么溫度的弧度,帶著自嘲。
“我去做什么?郁瑾不愿意見我。”
他想起晚餐時她低垂的眼瞼和裴相山放在她碗里的蝦仁,胸口一陣滯悶。
“我去那邊,只會讓她不高興,況且,陳教授那邊催了我幾次,希望我去美國接手他的項目。”
“所以你要去美國?”
周父捕捉到了兒子話里的意思。
“國內沒什么值得留戀的。”
周津成的語氣恢復了平日的淡漠。
“等把公司這邊幾個重要的項目交接清楚,把她們母女安頓好,我大概就會動身去美國,德國就不去了。”
最后幾個字,他說得很輕。
周父看著兒子,燈光下,周津成的側臉線條冷硬,但眼底深處那抹揮之不去的郁色,沒能逃過父親的眼睛。
他知道,兒子這番安排,看似冷靜理智,實則是一種逃避。
“也好。”周父最終點了點頭,“出去散散心也好,那盛黎肚子里的孩子……”
他終究還是問出了口,畢竟那是周家名義上的血脈。
周津成的眼神驟然冷了下去,像結了一層薄冰。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對著父親,聲音平靜得可怕。
“那個孩子,大概率是生不下來的。”
周父聞,猛地一怔:“什么?”
周津成打斷他,語氣沒有一絲波瀾。
“我知道的事情,比醫生告訴她的要多,您不必再問,只需知道結果就好。”
他轉過身,看著父親。
“媽那邊,您多費心安撫,她盼孫子盼了這么久,空歡喜一場,心里肯定難受。”
周父看著兒子,瞬間明白了許多。
盛黎的孩子保不住,恐怕是什么基因問題,也不知道她自個知不知道。
“唉……”周父長嘆一聲,無力地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自己也把握好分寸,去美國的事,你自己決定就好,時間不早了,去休息吧。”
周津成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拿起外套,徑直離開了書房。
這一晚,他沒留在周家老宅,更沒回公寓,而是去了濮竹青的家里。
他又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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