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周津成比平時回來得更晚。
客廳里只留了一盞壁燈,郁瑾正坐在沙發上看書等他,廚房里還有熱好的飯菜。
聽到開門聲,她抬起頭,剛想開口說“回來了”,卻對上周津成異常冷峻凝重的目光。
他甚至連外套都沒脫,就徑直走到她面前,將手機屏幕直接亮給她看。
上面是一條簡短的信息匯報,核心內容觸目驚心。
經核查,城西女子監獄近十年所有在押及已釋放人員名單中,未有名為‘郁瑾’者。
確認無誤。
郁瑾僵住,心停止了跳動。
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四肢百骸一片冰涼。
她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拿著書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節泛白。
周津成的目光凝視著她,不容她有絲毫閃躲,聲音低沉冰冷,帶著前所未有的審問意味。
“郁瑾,你到底是誰?”
巨大的恐慌之后,反而是一種破罐破摔的冷靜。
郁瑾放下書,緩緩站起身,迎上他銳利的視線,不答反問,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被侵犯的強硬。
“周津成,你調查我了,你憑什么調查我的過去?”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受到了侮辱和傷害。
“就因為我在監獄里待過,所以你終于還是介意了,是嗎?覺得我這樣一個有案底、坐過牢的女人,不配住在這里,不配和你出現在同一個屋檐下,甚至不配照顧小景?”
她的情緒激動起來,聲音也拔高了些。
“好,如果你那么在意,那么嫌棄我的過去,我現在就可以帶著小景離開,絕不會賴在你這里讓你難堪。”
說著,她轉身就要往兒童房走去,動作快得像是要立刻逃離。
“我沒有在意!”
周津成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很大,阻止了她的動作。
他的眉頭緊緊鎖著,眼神復雜地看著她。
“我從來沒有因為這個看不起你或嫌棄你。”
郁瑾掙扎了一下,沒掙脫,她抬起頭,眼圈泛紅,聲音帶著倔強和委屈。
“那你為什么還要去查,為什么還要問,既然不在意,就不要再提了,那段日子對我來說就是噩夢,沒人愿意反復提起在監獄里發生過什么,你就不能讓它過去嗎?”
她的控訴合情合理,眼神是受害者般的激動和抗拒。
周津成沉默地看著她,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和激動的情緒,抓著她手腕的力道微微松了些。
他的目光依舊深邃,審視著她的臉。
這張臉,越看越像褚南傾,眼神像極了。
他并沒有被她的情緒帶偏,而是直接拋出了那個最關鍵的問題,聲音不高,卻像驚雷一樣炸響在郁瑾耳邊:
“你在監獄里見過褚南傾,是嗎?”
郁瑾所有的動作和表情,在聽到褚南傾三個字時,瞬間凝固了。
她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整個人僵在原地,連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臉上的激動和委屈還沒來得及褪去,就混合了一種極致的震驚。
她足足有好幾秒鐘,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周津成。
周津成緊緊盯著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不錯過任何一絲變化。
良久,郁瑾才像是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極其緩慢地、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回答道。
“……是,我見過她。”
她的聲音干澀沙啞,聽起來還算平靜。
“但沒多久她就離開監獄了,被轉去了別的什么地方,聽說,后來死了。”
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緒,補充了一句,聽起來像是無力的感慨。
“我們也算是有緣吧,竟然能在那種地方遇到。”
周津成的心臟在她承認“見過”的那一刻,就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撞擊了一下。
他握著她手腕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聲音繃得很緊,帶著一絲急切和期待。
“她在監獄里,跟你說過什么嗎?”他追問,目光緊緊鎖住她,“有沒有提起過什么人?”
郁瑾的心像是被針狠狠刺了一下,尖銳的疼痛蔓延開來。
她抬起頭,看著周津成那雙深不見底,此刻卻泄露出一絲期盼的眼睛,忽然覺得無比諷刺和悲涼。
他是想問褚南傾有沒有提起他,他就是癡心妄想。
提起他什么呢,說他如何冷漠無情,說他如何薄情寡義,還是說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她搖了搖頭,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沒有,她沒提起過任何人。”
忽然,郁瑾像是想起了什么,反客為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直視著周津成的眼睛,問道:“周律師,你好像很關心南傾,你跟她是什么關系?”
這個問題,她以郁瑾的身份問出口,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和一絲酸澀。
周津成沉默了。
他松開了-->>握著她的手,移開視線,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側臉線條冷硬。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聲音低沉地開口,卻答非所問,帶著一種明顯的回避。
“沒什么關系,一位故人。”
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