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剛過,窗外陽光正烈。
郁瑾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金素儀慢慢睜開眼。
醒來后的金素儀眼神有些渙散,她眨了眨眼,目光逐漸聚焦在郁瑾臉上。
一絲極淡的笑意浮現在她干澀的嘴唇上。
“南傾……”她聲音沙啞地開口,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和一絲不容錯辨的依賴,“你來了多久了?怎么不叫醒媽媽?”
郁瑾的心微微揪緊。
金素儀又認她了,但似乎退回到了更早的時光。
她傾身,拿起床頭柜上的水杯,插好吸管,遞到金素儀唇邊:“沒多久,喝點水嗎?”
金素儀就著她的手吸了幾口水,然后輕輕推開杯子。
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穿著的淺藍色療養院統一病號服上,眉頭立刻厭惡地皺了起來,手指捻著粗糙的布料,語氣變得不滿和委屈。
“這又是哪里找來的破爛衣服?料子扎人,顏色也丑得要命。家里的傭人是不是又偷懶,沒把我的衣服送出去好好熨燙?”
郁瑾抿緊了唇,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金素儀卻沒停下,她掀開薄被,打量著自己,越看越不高興。
“還有,我的首飾呢?就是我常戴的那套珍珠項鏈和翡翠耳釘,還有那個鉆石手鐲,怎么都沒給我戴上?”
她抬頭看向郁瑾,眼神里帶著責備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我就這樣蓬頭垢面地躺著?這要是讓那些太太們看見了,我的臉往哪兒擱?家里的傭人背后還不知道要怎么笑話我呢!”
她越說越激動,呼吸急促起來,緊緊抓住郁瑾的手腕,指甲掐得她有些疼。
“南傾,你去,現在就回家去,把我衣帽間里那幾件新定的真絲旗袍拿來,還有保險柜里的首飾,那個喜馬拉雅皮的鉑金包也拿來,快點,我不能穿成這樣見人。”
郁瑾的手腕被攥得生疼,看著母親急切而認真的神情,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告訴她真相嗎?
告訴她褚家早已破產,別墅賣了,傭人散了,那些華服珠寶也早已易主?
看著她此刻這脆弱的清醒,郁瑾實在不忍心用殘酷的現實去刺激她。
就在她猶豫掙扎的片刻,病房門被輕輕敲響,隨即推開。
一個穿著潔白挺括白大褂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個子很高,白大褂穿在他身上絲毫不顯臃腫,反而襯得肩線平直,身形修長。
里面是簡單的淺藍色襯衫和深色長褲,腳下是一雙干凈的白色軟底鞋。
他手里拿著一個電子病歷板,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金阿姨,醒了?”
他開口,聲音溫和清朗,帶著醫生特有的令人安心的語調。
“感覺怎么樣?午睡睡得好嗎?”
他的目光快速掃過房間,落在金素儀緊緊抓著郁瑾的手上,以及郁瑾臉上那抹來不及掩飾的為難。
最后,他的視線與郁瑾短暫交匯,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金素儀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但她顯然不認識這位醫生,只是下意識地松開了些抓著郁瑾的手,眼神里帶著戒備。
“你是?”
“我是您的主治醫生。”
司徒遂年走上前,態度自然從容,他在床尾站定,并沒有靠得太近,保持著一個令病人感到舒適的距離。
他看了一眼床頭柜上的藥盒和水杯,然后目光溫和地回視金素儀。
“主治醫生?”
金素儀打量著他,眉頭依舊蹙著。
“是你啊…”
她總算想起來了,想起這個年輕的男醫生經常出現在她的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