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這筆錢,成立一個錢莊,就叫‘江南信源錢莊’。”
錢文柏看著圖紙,再次被上面的內容震住。
“錢莊?我們?”
“不止是錢莊。”陸淵指著圖紙上的兩行字,“我們要推出兩樣新東西。第一,‘有息存款’,告訴所有百姓,錢存在我們這里,不僅安全,每年還能按數額給他們一筆‘利錢’。第二,‘抵押貸款’,告訴那些中小商人,可以用他們的店鋪、貨物做抵押,從我們這里借錢周轉。”
錢文柏這次沒有質疑,他只是感覺自己的認知被徹底顛覆了。
存錢,還能拿利息?這事從古至今都沒聽說過。
“江南信源錢莊”開業那天,蘇州萬人空巷。當第一個儲戶存進十兩銀子,當場拿到一張寫明“年利一分”的存單時,所有人都瘋了。那些靠著提貨券賺了錢的市民,那些對未來懷揣不安的百姓,把自家壓箱底的銀子全都搬了出來,在錢莊門口排起了長龍。
與此同時,那些被大商賈打壓得喘不過氣的中小商人,發現了一條生路。他們拿著房契地契,從信源錢莊借到了救命的錢,重新開張了鋪子,甚至轉頭就去購買新興商會的“提貨券”。
李府。
鹽商李老板,知府周康的小舅子,把一個上好的青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怎么回事!為什么我們越是封殺,他的錢反而越多!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幕僚顫顫巍巍的回答。
“老板,他……他根本沒跟我們做生意。他在用全城百姓的錢,來跟我們斗。現在,城里一半的閑散銀錢,都流進他的錢莊了。我們名下的幾家布行,今天有七八個小掌柜遞了辭呈,他們拿著房契去陸淵的錢莊貸了款,自己出去單干了!”
李老板癱坐在椅子上。
他引以為傲的貨物壟斷,市場控制,在這個叫“金融”的怪物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新興商會的院落里,錢文柏對著陸淵長長一揖,直接拜了下去。
“陸兄,你這通天的手段,究竟是從何學來?錢某今日,方知什么是坐井觀天。”
陸淵望著窗外碼頭上,那些因為買到了提貨券,或是從錢莊拿到存單而喜氣洋洋的百姓。
金融學原理,原來還能這么用。爭奪鑄幣權,不如先爭奪貨幣的解釋權。
他開口,聲音很輕。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堵不如疏。你以為我是在和他們斗‘商’嗎?”
錢文柏抬起頭。
“不。”陸淵搖了搖頭,“我是在爭奪定義‘利’的權力。以前,他們說囤積居奇是利,所以他們發財。現在,我說預售是利,存錢是利,跟著我的人就能獲利。誰能讓更多的人跟著你獲利,誰就是秩序的制定者。”
他頓了頓,補上一句。
“等他們的根基爛了,我再去清丈田畝,推行新政,就不是改革,而是‘拯救’了。”
一個月后。
蘇州的士紳集團在商業戰中節節敗退,資金鏈出現了巨大的缺口。為了回籠現銀,他們不得不開始低價拋售名下的商鋪和城外的田產。
一筆筆交易,都在悄無聲息中進行。而最大的買家,正是江南信源錢莊。
這天,陸淵換上了嶄新的總執事官袍。
他走到蘇州府衙門前,那里已經圍滿了人。
他從袖中取出一卷黃綢公告,親手展開,撫平,貼在了告示墻最中央的位置。
無數顆腦袋湊了上去。
《關于清丈蘇州府田畝、試行“一條鞭法”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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