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軍,尤其是88師這種嫡系中的嫡系,向來眼高于頂,對地方部隊甚至雜牌中央軍都帶著優越感。
自已一個“警察部隊”的大隊長,雖然是上校,如此干脆地拒絕了對方師部的“征用”要求,對方一個團長竟然毫無慍色,還主動退讓?
事出反常必有妖。
方默心思電轉,臉上卻露出一絲“歉意”的笑容:
“朱團長深明大義,方某感激。不過,貴師師部選址確系要事,方某也不能讓朱團長和孫師長空跑一趟。”他抬手,指向西北方向,“那邊有一家‘永寧商行’,三層磚石結構,附帶一個堅固的地下室。
旁邊就是鬼子正金銀行下屬的一個大型貨倉,位置同樣不錯,視野開闊,易守難攻。那個貨倉已被我部征收,那永寧商行嘛…煩請朱團長帶人過去看看,是否合用?若有需要,我部可提供一些工兵協助加固。”
這算是給了一個體面的臺階。
那位置雖不如四行倉庫核心,但也算得上閘北地區不錯的建筑了。
朱赤眼睛一亮,立刻拱手:
“多謝方大隊長指點!永寧商行?好,朱某這就帶人去勘察!多謝了!”
他熱情地伸出手。
方默也伸出手,與朱赤用力握了握。
兩人臉上都帶著笑容,氣氛看似十分融洽。
四行倉庫算是保下來了,樓上部署的各類防空炮,機槍也都不用再搬了。
目送著朱赤帶著他的人馬干凈利落地收隊離開,朝著永寧商行的方向而去,方默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眉頭微蹙。
不對勁。太順利了。
自已這一個連的精銳德械部隊,算是白帶出來“亮肌肉”了?
對方連一絲試探和不滿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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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四行倉庫一段距離后,朱赤身邊的副官終于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團座,咱們就這么走了?沒完成師座的命令,回去怎么交代?師座要是怪罪下來…”
朱赤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
他回頭望了一眼已經看不見的四行倉庫方向,沉聲道:“交代?你懂什么,你以為我想走?師座特意叮囑過,盡量別惹這個方默。”
副官一愣:“啊?為什么?”
朱赤眼神復雜:“第一,此人根腳不凡。中央軍校畢業,柏林軍事學院深造,憲兵科的高材生。這叫根正苗白,而且深得張冶中司令官器重,直接劃歸警備司令部直屬。
咱們88師再精銳,也在張司令官麾下聽令。縣官不如現管,得罪他方默,就是變相得罪張司令官,師座也不想觸這個霉頭、”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猜測:
“第二,你想想,一個警察分局長,手里握著這么一支兵強馬壯的部隊?裝備比我們這些嫡系調整師還好,你看看剛才那個連。”
朱赤眼中閃過精光:
“清一色的漢斯m35鋼盔,一水的kar98k原裝步槍,大頭軍靴擦得锃亮,武裝帶里塞得鼓鼓囊囊,全是橋夾子彈。機槍呢?不是咱們用的捷克式,是正兒八經的漢斯mg34。那玩意,50發大彈鼓,火力跟潑水似的。
希兒上臺擴軍的漢斯國防軍,也是剛配上這種大殺器沒多久。后邊跟著的迫擊炮,81mm的。滬上兵工廠仿的60小迫跟它一比就是燒火棍,那是正經的漢斯原裝貨。”
他越說越心驚:“更別提那些兵,個個面色紅潤,膀大腰圓,眼神里那股子殺氣,比咱們師警衛營的精銳還足。這他媽是一個警察分局該有的實力?說出去誰信?”
娘的,究竟他們是中央軍德械師精銳,還是這些警察是德械師精銳?
朱赤自已心里也打鼓啊。
他深吸一口氣,下了結論:
“我看,這方默搞不好就是上邊哪位大佬布在滬上的一手暗棋。就像宋部長搞的稅警總團一樣,看著是警察、稅警,實際是裝備頂天的精銳私兵。
咱一個中央軍上校團長,黃埔三期又怎樣?看著威風,真要是不開眼攪和進了上層的那些彎彎繞繞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明白了嗎?”
副官聽得冷汗都下來了,連連點頭:“明白了,團座。還是您看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