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一沉吟,決定干脆賭一把,坦誠相告:“報告長官,職部確實有些擔憂。”
“哦?說來聽聽。”張冶中端起茶杯,示意他繼續。
“長官部署周密,各部隊士氣高昂,優勢在我。但卑職擔憂的是…巷戰。”方默組織著語,“鬼子在虹口經營多年,其據點多為鋼筋水泥建筑,工事堅固,火力點預設巧妙。我軍87、88師雖為精銳,但長期訓練側重野戰攻堅,對復雜街巷環境下的逐屋爭奪、小分隊滲透、反狙擊、反埋伏等巷戰科目,恐…缺乏經驗。”
他看著張冶中的眼睛,直不諱:
“燃燒瓶和冊子里的方法,更適合防守反擊或小范圍突擊時對付坦克。若用于大規模進攻,部隊建制易被打散,通訊困難,燃燒瓶投擲手能否在混亂中有效接近坦克,并得到掩護配合,存在很大變數。
進攻,尤其是在開闊地帶進攻,終究需要更可靠的反坦克武器,比如戰防炮、反坦克槍,或者……我們自已的坦克來進行反坦克作戰。”
方默一口氣說完,心中也有些忐忑。
他這番話,等于委婉地指出了主攻部隊的短板和潛在風險,甚至有點質疑張將軍部署的意思。
出乎意料,張冶中并沒有動怒,反而眼中閃過一絲贊賞。
他放下茶杯,緩緩道:“你能想到這些,很好。不盲從,不阿諛,敢于直,這才是真正的大夏軍人,是為將者應有的擔當。”
他嘆了口氣:“你的擔憂,我何嘗不知?巷戰,確實是我軍的短板。但戰機當前,容不得猶豫。至于反坦克武器……”張冶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我已電告金陵,緊急調撥金陵坦克團,他們裝備的是約翰制威克斯e型輕型坦克(vickers6-ton),雖然裝甲薄、火力弱(47mm炮或機槍),但數量尚可,對付鬼子的豆丁坦克和步兵,總比沒有強,不日即可抵達滬上。”
方默聽到“威克斯e型”和“坦克團”,眼睛一亮,但隨即眉頭又皺了起來:“長官,坦克是好。但步坦協同,是門大學問。需要步兵與坦克手長期磨合演練,熟悉彼此信號、速度、火力掩護范圍。”
“倉促上陣,坦克極易脫離步兵掩護,成為鬼子反坦克火力的活靶子。”方默干脆把歷史上坦克團所遭遇的情況指出來了,“步兵也可能被已方坦克火力誤傷,或跟不上坦克節奏,導致脫節,各自為戰,效果…恐怕會大打折扣。”
張冶中盯著方默,目光如炬:“聽你這意思,你對步坦協同,很懂?”
方默心中一凜,知道關鍵時刻到了,他挺直腰板:
“報告長官。在柏林軍事學院憲兵科時,曾系統學習過城市作戰理論,其中就包括步坦協同在巷戰中的應用,并參與過相關演習推演。回國后,雖在警察系統,但也一直關注各國戰法,略有研究。不敢說精通,但…略知一二。”
方默說的這些當然都是編的,但既然系統給他生成的檔案是這么寫的,他前世作為軍人又專門研究過這個,當然要毛遂自薦。
“略知一二?”張冶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這時候倒知道謙虛了?看來在柏林沒少下苦功啊!”
他站起身,踱了兩步,突然轉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方默:
“方默,你心思縝密,敢想敢干,更難得的是有實戰眼光。
這樣,滬上警察總隊第六大隊(沈國柱部),加上你閘北分局原有的力量,人數也有近兩千余。我意,將其合并整編,授予‘滬上警察特別獨立大隊’臨時番號,由你擔任大隊長,授予你上校職銜,全權負責整編訓練。”
大夏軍隊的職務軍銜都是跟著部隊走的,只有銓敘軍銜才是跟著人走的。
要是部隊打光了,或者調離了,那這上校銜就沒了。
但獨立番號,上校軍銜,依舊意味著他將擁有更大的自主權,不再僅僅是分局局長,而是一支獨立作戰部隊的主官!
張冶中走到方默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期許:
“好好整編他們,把你在柏林學的本事,都給我用上。把閘北給我守住了,金陵坦克團一到,我會視情況,讓你部配合甚至參與步坦協同作戰。到時候,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紙上談兵。”
他盯著方默的眼睛:“方默,有沒有信心,帶好這支‘特別獨立大隊’,打好這一仗?!”
方默深吸一口氣,胸中熱血激蕩,他猛地立正,抬手敬了一個最標準的軍禮,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無比的自信:
“報告長官,有!我方默,誓死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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