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本無相,游離于有無之間,故不死不滅。
若要殺神,先要讓祂‘存在’。
吾廢雙目,洞察其本源;吾斷雙手,刻畫其真形。
給神起一個‘名字’。
當名字刻下的瞬間,混沌坍縮,神便有了定義。
祂不再是無所不能的天道,祂不過是一頭名為天神的野獸!
后來人:觀測祂,定義祂,明晰祂的形態。當神被‘看清’的那一刻,祂便有了死穴。吾將畢生所得凝聚在一卷殘經中,若你能從中學到幾分精髓,與那天神對壘時,方有幾分勝算。可惜此法成時,吾已是油盡燈枯,亦不知那無形無相之物到底是不是真能被吾的道殺死……
若是沒殺掉……也別怪吾!哈哈哈!
金字消失。
再看那石碑上模糊的字l,居然逐漸有了形態。
石碑上僅有十個字。
重瞳、燭龍、天吳、墟骸、兵主。
兩個字為一名,每一個名后便會有一個拳頭左右的間隔。
字跡狂亂,像是在瘋魔之時寫下,陳懷安幾乎能看到倉頡咬著禿筆扭著脖子記臉猙獰刻下這些字的模樣。
他必然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因為這些字,光只是看著,便令人靈魂顫栗。
陳懷安對那跪在石碑前的石像深深一揖,取走殘經。
…
繼續往上走,風更大。
當眾人踏上第七座浮峰時,一股橫壓萬古的帝王之氣,隔著緊閉的殿門,便讓王守一等人雙膝發軟,險些跪倒。
黑云壓城城欲摧。
別的浮峰不過一座宮殿。
這里看著更像一座城池。
推開沉重的殿門。
這里沒有腐朽,沒有破敗,亦沒有仙家的飄渺。
大殿以玄黑為主色,宏偉得不似人間造物。三十六根需十人合抱的黑金龍柱死死撐起穹頂,仿佛撐起了整片天穹。地面鋪就的不是金玉,而是一幅巨大的、用黑鐵澆筑的九州山河圖。
大殿盡頭,九十九級玄玉臺階之上。
一尊身著黑龍帝袍的男子石像,并未端坐龍椅,而是按劍而立。他背對眾生,面朝那混沌虛無的蒼穹,黑袍獵獵,如通一座截斷了天地通路的孤峰。他手中的長劍“太阿”,雖是石質,卻透著一股要將這天、這神、這所謂大道統統斬碎的霸道與鋒芒。
始皇帝——祖龍
陳懷安站在那巨大的九州圖上,仰望那道背影。
丹田中那祖龍之魂仰頭狂嘯。
空氣劇烈震顫,金色的字跡在虛空中炸開。
那不是凄涼的家書,亦不是無奈的絕筆。
那是一道震碎凌霄、萬世不朽的——圣旨。
所謂仙人,不過是天門下搖尾的斷脊之犬。
朕之太阿,不斬螻蟻,只誅蒼天!
彼等高臥九重云霄,視神州為牧場,視萬民為血食。
祂們要的不是共治天下的君王,而是跪地乞食的奴隸。
世人謂朕暴虐,謂朕勞民傷財?荒謬!
朕鑄萬里長城,絕只為抵御匈奴,實為鎖死九州龍脈,不令一絲人間氣運上供天庭!
朕焚百家經義,坑方士儒生,只為抹去史冊中關于‘神’的記載,斷了這萬世跪拜的香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人間,朕既在,便輪不到‘天’來放肆!
朕未輸給神。
朕輸給了這未開的民智,輸給了這刻入骨髓的……‘畏天’之奴性。
只要這世間還有一人膝蓋發軟,跪拜神明,那神便永劫不死。
后世來者——若欲伐天,先伐心神!
神,亦會流血。心中無神,方能直面諸天。
轟——!
這股霸道絕倫的意志沖擊著陳懷安的神魂。
陳懷安深吸一口氣,對著那道背影,行的不是修仙者的道揖,而是凡間抱拳之禮。
咔嚓。
高臺之上,那柄石質的太阿劍微微一震。
第七卷,也是最后一卷殘經,化作一道深邃的黑光,呼嘯而下,落入陳懷安掌心。
至此。
七座浮峰,七段悲歌,七卷殘經。
盡歸一人之手。
“陳懷安……”
一直沉默不語、陰魂不散的畢月烏,此刻終于開口了。
他那雙被九日灼得泛紅的眸子看向陳懷安,臉上露出陰冷的笑。
“都拿到了吧?”
“七個地方,七份機緣。”
畢月烏的手緩緩按在陣盤上,身上的氣息雖然虛弱不少,卻透著一股圖窮匕見的殺意。
“既然探路的活兒干完了。”
“那就把東西……交出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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