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淵。”李承業再次開口。
“臣在。”
“李軒求娶你女兒,你,意下如何?”
皮球,又被踢到了蕭淵的腳下。
蕭淵心中一片苦澀。他知道,皇帝這么問,其實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他只是需要自己這個當事人,親口說出那個“同意”,來完成這出戲的最后一塊拼圖。
他能不同意嗎?
不能。
一旦他拒絕,那就是不給皇帝面子,不給太子面子。那今天這場戲,就白演了。蕭家,將同時得罪皇帝和太子,下場只會更慘。
他緩緩地抬起頭,看了一眼身旁跪著,嬌軀微微顫抖的女兒。
在那雙冰冷的眸子里,他看到了一絲哀求。
她不是在求他拒絕,而是在求他,為了家族,答應。
蕭淵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他戎馬一生,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他可以坦然面對千軍萬馬,可以笑著面對死亡。可唯獨在女兒這件事上,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
他緩緩地,一字一頓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臣……遵從陛下圣斷。”
他沒有直接同意,而是把決定權,又推回給了皇帝。
這是他作為臣子,最后的掙扎,也是作為父親,最后的尊嚴。
李承業點了點頭,對蕭淵的回答很滿意。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蕭凝霜的身上。
“蕭凝霜,太子求娶于你,你,可愿意?”
這一次,李承天沒有用命令的口吻,而是用了一種近乎詢問的語氣。
他給了她選擇的權力。
但這權力,卻比任何命令都更加沉重。
蕭凝霜抬起頭,那張蒼白而絕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沒有看李軒,也沒有看自己的父親,只是靜靜地看著御座上那個掌控著所有人命運的男人。
良久,她朱唇輕啟,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臣女,愿意。”
說完這四個字,她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但她的話,還沒有結束。
“但臣女,有一個條件。”
“說。”李承耶眉毛一挑。
金鑾殿上,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滯了。
李承業饒有興致地看著階下那個倔強的女子,這是今日之事發生以來,他第一次對一個臣女產生如此濃厚的興趣。
蕭凝霜直視著御座上的天子,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臣女懇請陛下,今日之事,乃臣女與太子殿下兩情相悅,一時沖動所致,與旁人無涉,更非陰謀構陷。”
“臣女斗膽,請陛下莫要因我二人之私情,而遷怒太子,更不要對臣女的娘家蕭氏,心生猜忌。”
她深深叩首,烏黑的青絲垂落在冰冷的地磚上。
“若陛下能答應臣女此請,臣女愿嫁入東宮,此生此世,侍奉太子,絕無怨。”
這番話,比任何辯解都更加有力。
她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到了“兒女情長”這四個字上。
她用自己的終身幸福,為太子洗刷了罪名,也為蕭家摘除了“擁兵逼宮”的嫌疑。
大皇子李遠和二皇子李湛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他們輸了,輸得一敗涂地。
輸給了一個他們從未放在眼里的廢物,和一個他們都想得到的女人。
李承業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那是對一個聰明人的欣賞。
“好一個深明大義的女子。”
他緩緩站起身,龍袍無風自動,帝王威儀盡顯。
“蕭淵,你生了一個好女兒啊。”
蕭淵再次叩首,聲音沙啞:“臣,惶恐。”
“傳朕旨意!”李承業的聲音響徹大殿,“太子李軒,德才兼備,溫潤如玉。大將軍之女蕭凝霜,嫻靜淑慧,品貌出眾。二人兩情相悅,乃天作之合。”
“朕心甚慰,特下旨,冊封蕭氏凝霜為太子妃,擇良辰吉日,舉行大婚。欽此!”
一錘定音。
再無更改的余地。
“兒臣,謝父皇隆恩!”
李軒重重叩首,聲音洪亮。
“臣……謝陛下隆恩。”
蕭淵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臣女……謝陛下。”
蕭凝霜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離開金鑾殿,走在長長的宮道上,三人都沉默不語。
宮墻外的陽光有些刺眼,李軒瞇了瞇眼,適應了一下光線。
他快走幾步,趕上了走在前面的蕭凝霜。
“多謝。”
李軒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真誠的歉意和感激。
蕭凝霜的腳步沒有停下,她甚至沒有側頭看他一眼。
清冷的風,吹起她鬢邊的一縷發絲。
“不必。”
她的聲音,比這初春的風還要冷。
“你我之間的婚事,不過是一場交易。”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保住了我想保的,僅此而已。”
李軒的腳步頓住了。
蕭凝霜終于停下,轉過身來,那雙清冷的眸子,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看著他。
“成婚之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你在外面的風流韻事,我不會過問。同樣,我的事,也與你無關。”
“你,能做到嗎?”
李軒看著她那雙寫滿了決絕和疏離的眼睛,心中莫名地有些刺痛。
他點了點頭,鄭重地回答:“我答應你。”
畢竟,來日方長。
他有的是時間,去慢慢融化這座冰山。
得到他的承諾,蕭凝霜眼中最后一絲情緒也消失了。
她轉身,毫不留戀地向著宮門外等候的父親走去。
那背影,孤傲,清冷,卻又帶著一絲讓人心疼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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