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六歲時被喂下毒丸,他的人生便只剩下等待:等病愈,等救父,等一個渺茫的希望。
記憶中那個粉雕玉琢的娃娃,曾用軟軟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指,那份溫暖,成了他冰冷歲月里剩下的唯一點微光。
他曾以為,或許有一天,他能真正去牽起她的手。
可她要嫁人了。
對方是門當戶對的周家公子,甘為贅婿且情深意切。
而彼時的他,不過是邊陲之地一個病弱種田的農夫,深藏心底的自卑如影隨形。
他想,既然周修廉甘愿做贅婿,自然是喜歡葉婉瑜的,也許比他沒來由的情感來得更加真切。
那個時候玄武云樓的心里只有祝福,忍耐,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他希望葉婉瑜能快樂,即便她容顏有損,也能有人疼,有人愛。
其實,在葉婉瑜臉上起毒瘡之后,武爺雖然不能面診,但派人沒少送去藥方,卻總被告知初時見效,旋即復發。
直到葉家父女決定不再治療,武爺才放棄繼續送藥的念頭。
等葉婉瑜到了北都府,武爺親診脈象,他才明白葉婉瑜的臉不是治不還,而是被下了毒。
如今,葉婉瑜給他的這份失而復得的慶幸,讓玄武云樓心底滋生出一絲奢望,也許父親也還活著。
可正如葉婉瑜所,不管玄武業是不是活著,復仇才是兩族唯一的生路。
玄武云樓深吸一口氣,重新打開被揉皺的紙團,他鋪開新紙,蘸墨,一字一句開始認真謄寫。
筆跡是他慣有的沉穩冷峻,與信上熾熱的內容完全不搭,封好火漆,他沉聲喚來云峰:“速送京城郡主府。”
給程凌霜的信送出北都府時,紅梅的病也快好了。
這幾日,她如同在鬼門關徘徊,每日兩碗苦澀湯藥準時送來,送藥的婆子卻像個啞巴,任她如何試探,都只回以冰冷的眼神。
可今日,直到夜幕降臨前,湯藥只送了一次,紅梅窩在床上,雖然恢復了些力氣,但還是感覺虛弱得很。
她昏昏沉沉的時睡時醒,一直到三更梆子敲破夜色時,萬籟俱寂。
吱呀一聲,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股若有似無的幽香隨風潛入,伴隨著一盞散發著詭異白煙的角燈,燈光昏黃中,映出一個窈窕的身影。
葉婉瑜提燈而立,光影在她臉上時明時滅,宛如從回憶深處走出的索命幽魂。
“紅梅,該喝藥了。”
她的聲音輕柔得像情人低語,卻帶著淬冰的幽寒之氣。
蜷縮在床上的紅梅猛地一顫,渾濁的雙眼在模糊光影中努力聚焦。
當她看清那身衣裳,看清燈下那張似乎熟悉,卻令人膽寒的臉時,喉嚨里只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臉上瞬間褪盡血色,呈現出死灰般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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