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漸歇,陷陣營駐地。
“過來。”在呼喝聲中,幾名被單獨帶出的俘虜——來自青狼部和白鹿部,南室韋的哨探,被除去了綁縛,惴惴不安地被領進一處軍帳。
帳內炭火盆驅散了寒意,更讓他們驚疑不定的是,面前竟擺上了熱騰騰的羊肉和渾濁卻足以暖身的烈酒,甚至還有干凈的皮襖放在一旁。
“吃吧,秦將軍賞的。”
一名通曉部落語的周軍士卒面無表情地說道。有人抱起酒壇倒酒,丟過來布巾供他們擦拭。
俘虜們面面相覷,這陣仗不像是最后的斷頭飯。
帳外,隱約傳來短促的號角聲,密集而沉重的馬蹄聲,人喊馬嘶,似乎有大隊騎兵不斷調動。
有人借著士卒掀開帳簾的機會偷偷向外瞥去,只見一隊隊盔明甲亮的鐵騎正從營門前經過,絡繹不絕,那數量遠非他們之前偵察所知。
他們自然不知,這是張富貴和魯真兩員猛將正帶著部下玩著“從前門進,后門出”的把戲。奉命刻意營造大軍云集的假象給別人看的。
更讓幾個俘虜吃驚的是,他們各自的戰馬,也被人牽了過來,鞍韉齊全,還有人在喂草料。
“吃!死了也不當餓死鬼!”一個年長些的俘虜咬牙道,率先抓起羊肉大嚼起來。
其他人見狀,也按捺不住腹中饑餓,跟著狼吞虎咽。
當他們吃飽喝足,軍帳再次掀開,一身戎裝的秦猛走了進來,身旁跟著一名翻譯親兵,以及一個草原青年——黑狼部落長老之孫伯恩。
賈德帶著族人隨軍隊南遷,把孫子留下來,并囑咐黑狼部落已經戰敗,不可由著性子來。
伯恩此刻神情復雜,但看向秦猛的眼神中已無多少敵意,反而因為親眷被寬恕帶著一絲順從。
秦猛示意眾人不必緊張,他先指了指伯恩,通過翻譯平靜開口:“這位,是黑狼部落長老的孫子,伯恩。
黑狼部屢犯我邊關,罪責難逃,但我大周軍隊此行,只為討債,并非要與所有草原部落為敵。
伯恩的家族已表示悔過,故我軍也給予寬待。特允黑狼部眾入我大周境內,學習農耕、釀酒、紡織,以后也好跟草原各部落貿易往來。”
“啊……”隨著通譯軍卒轉述,幾個俘虜瞠目結舌。
接著,秦猛目光掃過他們,微微一笑,語氣誠懇:“今日,秦某請諸位來,并非為難你們。
只是希望你們吃飽穿暖了,帶上你們的馬匹和行囊,替我給你們各部族的頭人帶幾句話。不要誤會我軍意圖,也不要被女真人當槍使……”
說話間,秦猛竟從懷中取出幾塊大銀錠和幾件做工精巧的金銀飾品,分給幾人作為帶話酬勞。
他又讓翻譯清晰轉述自己的意思,核心內容是:周軍只找黑狼部報仇,女真人才是挑釁者和想讓大家當炮灰的元兇,勸青狼等部袖手旁觀或撤離,并可趁機圖謀女真人的草場等。
交代完后,秦猛便揮手讓他們離開。
俘虜們暈乎乎地被送出周軍營寨,騎上自己的馬,懷揣金銀首飾,摸著完好無損的行囊。
他們回頭望了望幾座燈火通明的周軍大營,心中五味雜陳,旋即各自打馬,奔向聯軍方向。
在這幾名被釋放的俘虜中,青狼部落的阿布年紀最輕,剛滿十八歲。他騎在馬上,冒著漸漸變小的風雪,連夜往部落聯軍駐地方向趕路。
懷里的銀錠、金銀首飾沉甸甸的,指尖冰涼的觸感不斷提醒他,剛才的經歷并非夢境。
冷風一吹,酒意稍散,阿布的思緒卻翻騰起來。
他想起自己被俘時的絕望,以為必死無疑,家中年邁的祖父母、瘸腿的父親、操勞的母親、還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們將會何等的悲傷。
那五頭牛、三匹馬和百多頭羊,將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依靠,失去自己這個勞力,日子會更艱難。
“可是……漢人將軍不僅沒殺我,還讓我吃了有生以來最飽的一頓肉,喝了甘甜、暖身的酒,歸還了馬匹,甚至……還給了這么多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