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時間悄然步入二月。
二月初二,民間俗稱“龍抬頭”之日。
關內腹地中原、江南水鄉,此刻大抵已是春雷隱隱,細雨霏微,醞釀著萬物復蘇的生機。
但這北疆苦寒之地,卻仍是風雪統治的疆域。風雪斷斷續續地下著,嚴寒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所謂的春暖花開,在此地不過是個遙遠的念想,真正的暖意需待三月方能窺見一絲蹤跡。
天地間依舊寒風刺骨,四野蕭瑟。
然而,與這片荒蕪寂寥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鐵血軍寨之內一派熱火朝天、蒸蒸日上之景。
天光未亮,只有東方天際透出一絲死魚肚般的灰白。
凜冽的寒風如同無數把冰冷的小刀,刮過附寨新兵營巨大的校場,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臉上生疼。
千余新兵已然列隊完畢,呵出的白氣在昏暗中連成一片翻滾的霧靄。
“列陣!報數!”粗獷的號令如同驚雷,劈開了黎明前的寂靜。
“一!”
“二!”
“三!”
“四——!”
……
震天的口號聲一浪高過一浪,仿佛要沖破這壓城的風雪,顯示出壓抑不住的磅礴朝氣。
這千余人中,八百人是近期招募的新血,他們身上的冬衣雖略雜舊卻厚實保暖,外套的鉚釘皮甲,在微弱天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上一批新兵除了部分留下來,當作新兵營基層軍官。其他的全部按照兵種輸送至各戰兵隊。
那五百余個編外隊員在老保長王槐的勸說之下,在軍寨誘惑待遇的吸引下,紛紛選擇落戶。
五百個帥司補充的新兵通過觀察期后,打散調入各隊。那些通過考核的也進入真正的訓練。
這一批新兵多是海寧村村民和招募來的青壯組成。底子好,無需像早期流民兵那樣先養身體。
故而,訓練強度直接提升。
隨著新兵教官下令,隊長引領,圍著校場晨跑。跑完幾圈,熱身過后,才開始投入訓練。
副將劉鐵柱像一尊鐵塔矗立在風雪中,絡腮胡子上已結了一層冰霜。他目光如炬,掃視著開始晨跑的隊伍,聲若洪鐘:“腳步給老子踏穩了!踩在實地上!你們當是踏青游玩嗎?
想想你們為何而來!是為了有口飽飯,更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你身后的父母妻兒不再受凍餓之苦,過上安穩的日子,不再懼韃虜之刀!”
部將齊達等輔導官則穿梭于各方陣隊列之間,以身作則,演示劈殺、格擋之術,高聲提醒:“注意間距,保持陣列,戰場上,陣列就是你們的命!”
而劉鐵柱則深入到剛剛開始練習槍術的方陣中,他奪過一名士兵手中有些歪斜的長槍,猛地一個標準有力的突刺,槍尖破空,發出“咻”的厲響。
“看好了!槍要穩,心要狠,力從腰起,貫于臂,達于尖!”
“想象你面前就是兇殘的韃子,你軟綿綿的,死的就是你。你也護不住身后的妻兒老小。”劉鐵柱脾氣火爆卻有責任心,怒吼在風雪中回蕩。
隊伍中,一個名叫高二娃的年輕新兵,二十歲出頭,咬緊牙關,努力調整著呼吸和步伐。他來自一個被韃子洗劫過的村莊,僥幸逃生。
劉鐵柱的話,像重錘敲在他心上。
他身邊的同伴,或許是為了軍餉,或許是為了出路,但此刻,一種共同的命運感在嚴酷的訓練中悄然滋生。為了活得安穩,為了殺韃子。
“殺、殺、殺……”
新兵刺槍時的喊殺聲震耳欲聾!
視線越過附寨,軍寨各處都沸騰著訓練的熱浪。
主寨官署后院,百來個親兵,女兵隊苦練搏殺技巧。
軍營校場,殺氣幾乎凝成實質。兩百余名老兵,在秦小六和阮大率領下,進行近乎殘酷的訓練。
他們的劈砍迅如閃電,格擋勢大力沉,或分組對抗、搏殺,三三制小隊的配合默契到無需語。
汗-->>水剛滲出毛孔,幾乎就被寒意凍住,但他們的動作沒有絲毫遲滯。這是軍寨的脊梁和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