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轟然應諾,立刻飛馬傳令。
“我去,我也去。”幾個親兵隊長爭先恐后地叫嚷。
片刻之后,營門大開,王良和秦小六率領著數十名如狼似虎、刀槍出鞘的騎兵,人人眼露兇光。如同決堤洪流,沖向風雪彌漫的寨外。
與此同時,寨外風雪中,蘇珩乘坐的精致馬車正頂風前行。
厚厚的積雪難行,車廂顛簸,遠不如幽州城舒適。
他懷里緊緊揣著幽州-->>刺史府簽發的任命公文,想著即將到任后,如何利用監鎮官的身份制約那個囂張跋扈的武夫秦猛,如何像往常那般攫取權力謀奪私利,如何向崔刺史交差。
按規矩,地方派人到邊寨上任,需要經過一系列流程,首先得帥司批準,再派遣將官陪同。
奈何,來宣讀圣旨的欽差隊伍正使宋大人病倒了,帥司吳偏將上馬的時候,不小心扭了腳。
兩支隊伍無人領頭,來不了。
蘇珩著急赴任,等了兩天,便不等了,帶隊赴任。
他心中既有因欽差未至、場面冷清而憋下的火氣,卻又有一絲即將首次手握兵權的興奮。
護送隊伍的幽州廂軍都頭李雙,拍馬來到車旁,小心翼翼地問道:“蘇大人,眼看就要到軍寨了。是否先派個弟兄,快馬前去通報一聲?”
“也好讓軍寨有個準……”
“什么?派人通報?”馬車一側車簾猛地被掀開,露出蘇珩那張因寒冷和怒氣而有些發青的臉。
“本官是奉刺史府之命,前來上任的軍寨監鎮官!理應由他秦猛開中門,率眾出迎三里地。”
“還要本官先去通報?”
“他一個邊陲武夫,也配這等架子?”
“真是豈有此理!”蘇珩憋了一路的火氣終于爆發出來,將欽差染病、帥司推諉、無人替他撐場面的怨氣,都撒在了可憐的李都頭身上。
李雙被罵得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再不敢多,只得硬著頭皮,護著車仗,繼續向前。
然而,就在距離軍寨望樓已清晰可見,甚至能隱約看到寨墻上巡邏士兵身影之時,驟變突生!
如雷鳴般的馬蹄聲從側翼雪丘后暴起!
只見大隊頂盔貫甲、刀槍閃爍著寒光的騎兵,如同神兵天降,從三個方向迅猛包抄而來。
動作迅捷,陣型嚴整,瞬間將蘇珩一行三十余人團團圍住,水泄不通。
冰冷的矛尖和箭簇,在灰白的天光下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為首的親兵隊長秦小六面覆寒霜,聲如洪鐘,壓過了風聲:“呔!“前方何人?擅闖軍事重地!”
“立刻下馬,放下武器,雙手舉過頭頂,接受檢查!”
蘇珩何曾受過這等對待?
他又驚又怒,猛地鉆出馬車,站在車轅上,努力挺直腰板,揮舞著衣袖,尖聲叫道:“放肆!我乃幽州刺史府任命的鐵血軍寨監鎮官蘇珩!”
“有刺史府公文在此!爾等豈敢如此無禮……”
他試圖掏出懷中的公文,以證明身份。
秦小六根本不等他說完,也懶得看他掏什么公文。他板著臉瞪著眼,嚴肅地宣讀邊塞鐵律:“此地乃是邊陲,凡十人以上的隊伍未經通報,便靠近邊防重地,按律,皆是可疑之人。”
“放肆,我乃……”蘇珩以為自己聽錯了,大聲吼叫。
“聒噪,拿下!”王良厲聲下令,毫不留情。
“如有違抗者,皆以草原奸細論處,格殺勿論!”
“得令!”如狼似虎的邊軍騎兵應聲,一擁而上。
不由分說,兩人一組,熟練地將蘇珩及其隨從、稅吏、文案,連同那些幽州廂軍,全部粗暴地拽下馬來。
反剪雙手,用繩索迅速捆縛,然后狠狠按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任憑蘇珩如何叫罵、掙扎、試圖出示公文,都無人理會。反倒有人踢黑腳打黑拳,只聽到蘇大人慘叫聲不斷,發冠被打掉,披頭散發。
冰冷的雪沫灌了他滿嘴滿臉,嗆得他連連咳嗽。華麗的官袍被撕扯得凌亂不堪,沾滿了污雪,凍得瑟瑟發抖,狀如瘋狗,狼狽至極。
“你們……你們這是造反!”
“啊——秦猛,秦猛你個匹夫!我要向崔刺史參你……參你跋扈擅權,意圖謀反,襲擊上官……”
蘇珩的聲音在風雪中顯得絕望而凄厲,充滿了不敢置信的屈辱。
“大膽,竟敢辱罵朝廷命官,給他幾個大嘴巴子,再堵上嘴!”秦小六冷喝一聲,滿是厭惡。
啪啪啪,
暴力傾向明顯的王良親自上前,奮力狂甩蘇珩嘴巴子。打得他口鼻竄血,終身難忘這一頓打。
一塊不知原本用途的破布,帶著些腥騷之氣,狠狠塞進了他喉管里,將惡毒咒罵變成了嗚咽。
很快,這一行懷揣著“上任”憧憬、本以為可以狗仗人勢的隊伍,連同他們的馬車、行李,如同被捕獲的牲口一般,被這群彪悍冷酷的邊軍將士連拖帶拽,粗暴地押往鐵血軍寨。
只有凜冽的寒風,在不知疲倦地刮著。風雪迅速掩蓋了現場的混亂痕跡,仿佛什么也未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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