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近期!”楊浩語氣沉痛。
“岳丈,您莫非忘了,所有邊堡皆設烽火臺?遇敵襲必燃狼煙求援!”
周邊軍寨、城寨、軍衛大營見訊,皆會發兵馳援。
嚴彪那兩三百烏合之眾,去攻打一座有援軍體系的正式堡寨,這不是自投羅網,是什么?
他們擋得住正規矩邊軍的一輪沖殺嗎?”
“啊——”劉德福徹底癱軟下去,重重跌回椅中,目光發直,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明白秦猛為何有恃無恐,才明白自己心中那強烈的不安源于何處。
冷艷山的賊人,此去恐怕是有死無生!
楊浩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厭棄,但更多的是憂慮。
他壓低了聲音,語氣變得極其凝重。
“岳父,那群蠢賊死了倒是干凈。”
“我最擔心的是那匪首嚴彪…此人能在冷艷山立足多年,與各方勢力怕是都有不清不楚的牽扯。
他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萬一,我是說萬一,他此次行動失手,被邊軍生擒活捉…為了茍活性命,他會在審訊之下吐出多少東西?
到時牽扯出您,甚至…甚至牽扯出我們楊家,那后果…”
劉德福聞,胖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聲音嘶啞干澀。
“那…那那…該如何是好?賢婿,救我!”
楊浩眼中寒光一閃,掠過一絲決絕。
“事到如今,唯有斷尾求生。立刻舍棄冷艷山這顆棋子。
我會盡快秘密調動絕對可靠的人馬,趁冷艷山主力盡出、山寨空虛之際,突襲剿滅其老巢!
務必雞犬不留,做成是官軍剿匪。
如此一來,既能立功,又能死無對證。
日后無論邊軍拿出什么證據,我們只需一概否認,咬定是賊人誣陷即可!”
“好!好!就這樣辦!”劉德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點頭。
“只要幽州上下口徑一致,他們沒有實證,也奈何我們不得!”
“還有,”楊浩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幾乎細不可聞。
“那個奉命去聯絡嚴彪的心腹劉三…他現在何處?”
“就在府中。”
“很好,此人留不得。”
“劉三?他…他是我本家子弟,自小在我府中長大,極為可靠……”劉德福下意識地為心腹辯護。
“岳父!”楊浩語氣陡然凌厲,不容置疑。
“此事關乎身家性命,絕不可有半分婦人之仁!”
劉三不僅知情,更與嚴彪等人照過面。
只要有一個漏網的山賊認出他,或是他將來稍有動搖,所有線索都會直接指向您!
他,必須消失。”
劉德福臉上肌肉抽搐,顯出極度掙扎痛苦之色。
劉三跟隨他多年,忠心耿耿…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咔嚓”一聲輕響。
“誰?”
楊浩反應極快,厲聲低喝的同時,身形已如獵豹般矯健地竄至窗邊。
“哐當”一聲猛地推開窗戶,凌厲的目光急速掃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寒風瞬間灌入,吹得燭火劇烈搖曳,幾乎熄滅。
窗外庭院寂靜,唯有枯樹在風中嗚咽。
借著朦朧的月色,只見一截被風吹斷的枯枝落在窗臺下,方才那聲響動似乎正是源于此。
楊浩仔細探查片刻,確認并無異狀,這才緩緩關緊窗戶,插上插銷。
他轉回身,臉上最后一絲緩和的神色也消失殆盡,只剩下冰冷的決絕。
“岳父大人,形勢迫人,此刻絕非心軟之時。”
劉德福被剛才的動靜嚇得心驚膽戰。
此刻,他再無猶豫,痛苦地閉上雙眼,艱難地點了點頭。
“好,…就…就依賢婿之意吧!”
燭光搖曳,將書房內兩人密謀的身影再次投在墻上,扭曲而陰森。
他們絲毫不知,就在書房窗外的拐角暗處,一個提著茶壺的身影始終屏息蹲伏,將這場足以掀起巨大波瀾的密謀,從頭至尾,聽得一清二楚。
那身影起身,似外冷笑,微微一動,如同融化的陰影,無聲無息地退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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