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總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第二天一大早。

軍區一紙通知下發，組織全體官兵統一接種流感疫苗。

龍脊山訓練基地，作為新成立的試點單位，設備齊全，自然成了指定接種點之一。

周邊的幾個營區，都得拉到這兒來排隊打針。

當龍脊山和衛生隊這幾個字在一起，李擎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他腦子里瞬間浮現出，昨晚葉曉俞那張清冷的臉。

一種不祥的預感，撲面而來。

“劉哥！咋辦？！這下有我好看的了！”

李擎拿著通知單，手心都冒汗了，急匆匆地找到老兵劉天賜。

劉天賜瞥了一眼通知，長長地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咋辦？涼拌。讓你去哪打就去哪打，你還想當逃兵不成？”

李擎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我去跟我們中隊長申請一下，就說這邊人多，為了不影響執勤，我們去其他地方打唄！”

他立刻跑去辦公室，撥通了自家中隊長的電話，語氣無比誠懇。

電話那頭，中隊長聽完他的“合理建議”，沉默了兩秒。

“李擎。”

“到！”

“你是不是忘了，你們為什么會被派到龍脊山？”

李擎心里咯噔一下。

“你們是去干什么的？是去給那幫菜鳥立規矩的！現在倒好，規矩沒立上，自己先怕了？打個針都要挑地方？就地接種！這是命令！”

“嘟……嘟……嘟……”

聽著電話里的忙音，李擎捏著手機，呆立在原地。

完了！芭比q了！

……

上午九點，龍脊山基地的臨時接種點，人頭攢動。

來自不同單位的士兵們，排成了幾條長龍。

為了不引人注目。

李擎帽子壓得低低的，恨不得把整張臉都埋進領子里。

他今天特地沒穿那身扎眼的糾察服，而是換上了普通的作訓服。

尤其是當他看到那個穿著白大褂，正動作輕柔地給戰士們打針的葉曉俞時，他的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

她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嘴角一直掛著淺淺的笑意。

每給一個戰士打完針，都會溫柔地叮囑一句。

那模樣，簡直就是下凡普度眾生的活菩薩。

可這菩薩的笑容，落在李擎眼里，卻比閻王還可怕。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所在的隊伍，一點點縮短。

每前進一米，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寸。

不行！

絕對不能落到她手里！

他悄悄挪動腳步，像做賊一樣，湊到旁邊另一條隊伍里。

“兄弟，商量個事兒唄？”

李擎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

那個列兵轉過頭，眉毛一挑。

李擎一看他的臉，心里又是一咯噔。

這人……

不就是當初在鐵虎團食堂門口，被自己攔住的那個兵嗎？

范鷹！

之前七連的兵！那幫煞神里的一員！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喝涼水都塞牙！

孽緣啊！

范鷹看著眼前這張擠眉弄眼的臉，也愣了一下。

隨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眼神里透著一股子無語。

“我說，同志！”范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故意放大了音量。

“我不就沒系個扣子嘛，你至于嗎？”

他聲音在這安靜的排隊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

“從鐵虎團，一路追到龍脊山來……糾察同志，你們這執法力度，是不是有點太到位了？”

“噗！”“噗嗤！”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笑聲。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李擎身上。

“不是……我沒有……你誤會了……”

李擎百口莫辯，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這番動靜，自然也引起了前面醫護人員的注意。

葉曉俞抬起頭，目光鎖定在了人群中面紅耳赤的李擎上。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不過，軍人有紀律，她不可能為了這點私仇就擅自調換隊伍。

她不動聲色，對旁邊一個長相甜美的女衛生員招了招手。

女衛生員湊過去，葉曉俞在她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那女衛生員聽著，眼睛越來越亮，最后重重地點了點頭。

看向李擎的目光里，充滿了“同情”與“關愛”。

李擎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終于，輪到了李擎。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那位女衛生員面前，僵硬地擼起了袖子。

“別緊張，同志。”女衛生員笑得格外甜美，聲音也嗲得發膩。

她拿起一根蘸滿了酒精的棉簽，看著李擎露出的胳膊。

“哎呀，糾察同志的皮膚就是好，又白又嫩的。”

她一邊說，一邊用棉簽在李擎的胳膊上……畫起了圈。

一圈，兩圈，三圈……

力道不輕不重，但那酒精卻讓李擎的頭皮陣陣發麻。

“咱們是紀律部隊，消毒工作一定要到位，不能有絲毫馬虎。”

女衛生員一臉的認真，仿佛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

“不然，萬一感染了，影響了糾察同志去維護軍容風紀，那就是我們衛生隊的失職了。”

周圍的戰士們一個個肩膀抖動，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好不容易，消毒結束了，李擎的胳膊都快被搓掉一層皮。

女衛生員從盤子里拿起一支針管，對著燈光仔細端詳。

“嘶……這針頭，是不是有點鈍？”她自自語，又換了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