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知孟羲有心，卻未料竟連國公夫人都親自出面，這般鄭重急切！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那日家宴，母親急切的聲音猶在耳邊：“瞑兒，還愣著做什么！快說你愿意！說你要行正禮、娶她過門！”

而自己當時，是如何回應的？

是了。

他以“倭患未平，無心家事”為由，親手將那份唾手可得的幸福，推了出去。

是啊，拒婚的人是他。

如今，有門第更高、心意更誠、連長輩都鼎力支持的人去求娶，他憑什么難受？他又有什么資格難受？

可心臟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每一次跳動都帶著酸澀的鈍痛。

他何嘗不想娶她？

可是。

自己又如何配呢？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眸中已只剩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眼下，查明刺客護她周全，才是他唯一能做，也唯一該做的事。

接連三日，蕭夫人日日都能聽到外頭關于狄國公府即將正式提親的風聲，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她天天到蕭夜瞑書房外頭，又是勸又是罵，里頭卻始終死寂一片。

到了第三日頭上，眼見吉時將至，蕭夫人再也按捺不住，沖到書房門前，拍著門板喊道：“我的兒！你還要躲到幾時？今日就是狄老夫人親自上門為孟羲求親的日子！你再不出聲，昭若可就真要許給別人了！”

門內依舊毫無動靜。

蕭夫人心頭火起，積壓了三日的擔憂、氣惱盡數爆發，竟抬腳“哐當”一聲踹開了房門！

只見蕭夜瞑背對著門口，坐在窗邊的陰影里，連日未曾好好梳洗，下頜已冒出青黑的胡茬，整個人透著一股頹敗的死寂。

聽到巨響，他也只是肩背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并未回頭。

蕭夫人見他這般模樣，又是心疼得揪起，又是恨鐵不成鋼，上前幾步，指著他的背影罵道：“你個孽障！平日里的殺伐果決都喂了狗嗎？昭若那么好的姑娘，如今狄國公府明媒正娶的陣仗都擺到門口了，你還在這兒裝聾作啞、干熬著自己？”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卻又異常尖銳：“你若心里真有她，現在就去爭！去搶！就算爭不過，也好過日后看著她鳳冠霞帔卻為他人所娶，你再來捶胸頓足、悔恨終生！”

蕭夜瞑喉結滾動，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自棄：“……爭？我拿什么去爭？母親，我……配不上陸姐姐。”

蕭夫人聞，更是恨鐵不成鋼，指著他怒道：“配不上？你如今這般優柔寡斷、懦弱退縮的樣子，確實是配不上！”

她語氣一頓，緊緊盯著兒子的眼睛，試圖看進他心底去，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夜瞑，你告訴阿娘，你一再拒婚，如今又這般自苦，到底有何難之隱？是天大的事，說出來，阿娘和你一起扛！”

蕭夜瞑嘴唇緊抿，避開了母親探究的目光，依舊沉默以對。

蕭夫人見他這般，心頭火起，急性子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好！你不說是吧？那現在就跟我去云裳閣！我們當著昭若的面把話說清楚！你若是真有什么苦衷，就親口告訴她！若沒有，就給我堂堂正正地去求親！走！”

蕭夜瞑被母親半拖半拽著拉出了房門。

母子二人身影消失在廊廡盡頭后，一旁的假山后，一道纖細的身影悄然轉出，正是王妙吟。

她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咀嚼著方才聽到的消息，臉上非但沒有絲毫氣惱，反而緩緩浮現出一抹欣喜笑容，低聲自語道：“狄國公夫人親自上門說親？孟羲要求娶陸昭若……？”

她唇角越揚越高：“好，好得很！若她真嫁了孟羲……那我的夜瞑哥哥，便終于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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