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琛剛一站定殿中,顏十九就拋出這樣幾句。
很周全,很毒辣,很顏十九。
云琛靜默了很久才重新出聲:
“好。那讓我見見皇上。”
顏十九上下打量云琛,目光將她通身細節都看了一遍。
他不認為云琛有能力單槍匹馬將南璃君救走,她又不是大羅神仙,再厲害也不可能一個人打過滿城四萬黑鱗騎兵。
這點云琛應該也很清楚,但她還是堅持道:
“讓我見皇上,拜過皇上,我就走。”
顏十九皺眉,他了解云琛的忠君之心,但不至于這么大費周章地過來,只為了送南璃君喝壇斷頭酒吧?
他不知云琛藏著什么小心思,她雖不精于算計和謊,但不代表她癡傻。
正相反,她比任何人都敏銳。
一旦發作起來大鬧天宮,足夠這宮里宮外的黑鱗騎兵們喝一壺了。
想到這里,顏十九指了指她帶來的馬車,頗為嘲弄道:
“你既能帶馬車進宮門,說明阿泰已帶人檢查過。很可惜,這馬車只能空著回去。你帶不走南璃君。”
聽顏十九這樣說,云琛并無意外或失望的神色,她只是嘆了口氣,誠懇道:
“我知道救不了皇上。我只是想見見她,讓她知道,還有人惦記她,愿意救她。她沒有被這世界拋棄。”
最后一句話,直擊顏十九的內心,竟讓他有點眼角泛淚。
云琛啊云琛,不論到了何種境地,永遠都是以溫暖親吻無情的那個人。
從黑鱗騎兵攻破宮門到現在,顏十九只是叫人圍死鳳馭天殿,不允許任何人進去打擾,一次也沒有去看過南璃君。
他并不怕面對她的驚愕、失望和對真相的崩潰。
也許,他只是想給南璃君最后一點體面,不想看見一個特別像他、又特別失敗落魄的影子。
他深知,他與南璃君在某些方面多么相像,都是被這世界冷落的怨人啊。
鬼使神差的,顏十九點頭了。
云琛道句“謝謝”,轉身欲往鳳馭天殿而去時,他突然問了這樣一句:
“云琛,如果我敗了,像南璃君一樣被困到絕境,你也會像這樣,來送我最后一程嗎?”
云琛差點脫口就要說“不會!”
她滿心滿腔都是恨與苦,是痛失摯友親朋的苦楚,綠水潭那夜無法忘記的作嘔,更是失去霍乾念的絕望悲痛。
可轉念一想,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她又忽然覺得什么都能原諒了。
“會。”她這樣說。
顏十九心滿意足地笑了,不再像沒頭蒼蠅似的在殿里走來走去,安穩在臺階上坐下來,望向遠方。
“你去吧,我再等等他。”
云琛不懂這個“他”是誰,本能順著顏十九的眼神看去。
只見北方天空濃云明媚,鋒藍廣闊,正是洛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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