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已演得很像。他以為只要揮出的棒子夠重,就能打碎這該死的命運,就能救下師父,就能成為真正的……齊天大圣。
直到靈山腳下。
直到他揮棒打向那個云端的身影。
那個身影只是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書卷,發出一聲輕笑。
“這一場輪回該這么演:妖猴六耳,妄圖逆天,死于棒下。”
只是一句話。
一種無形的“因果”降臨。
手中的鐵棒突然變得重如山岳,再也揮不動分毫。
他引以為傲的六只耳朵里,聽到了萬物的嘲笑聲,聽到了和尚無奈的嘆息,聽到了自已骨頭碎裂的聲音。
“你演得再像,也是假的。”
“你的命運簿上,寫的是死。”
“這是定數,是因果,不可更改!”
噗!
三根透骨釘落下。
所有的驕傲,所有的努力,在命運面前,不過是一場滑稽的猴戲。
世人都以為死的是假悟空,成佛的是真大圣。
殊不知。
真大圣早已成灰。
活下來的,不過是一個被打斷脊梁、抽去妖魂、植入傀儡絲線,從此只會聽話念經的……戲子。
記憶的最后。
是那只瀕死的猴子,跪在血泊里,用斷裂的指甲在地上刻字。
它哭得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師父……俺不想成佛……俺只想回花果山……”
…
畫面破碎。
陳懷安猛地睜開眼,胸口沉悶得仿佛壓著一塊巨石。
大殿依舊破敗。
那尊石像依舊跪在那里,六耳炸裂,血淚橫流。
恍惚之間。
陳懷安腦海中出現一段完全沒有經歷過的記憶。
那是個明媚的午后。
一只毛臉雷公嘴的猴子坐在蒲團上,嬉皮笑臉,如坐針氈,半分不得安靜,而在它身邊還有一只猴子,那猴子看著年齡小一些,生有六耳,卻坐得端端正正,偶爾看向旁邊的另一只猴子,眼里流露出幾分羨慕。
酸澀的感覺在心口堵著。
還不等陳懷安繼續回憶。
一行新的金字,便在他眼前凝結。
神掌控因果
若要弒神,不可入局,不可順從因果。
唯有成為‘變數’,方有一線生機。
變數?
陳懷安看著這行字,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黑鱗劍。
天神族一直在找的變數,應該就是他?
那他的過去和未來,不該在天神族的劇本里。
他,就是那個最大的變數?
可是……他身上依然有那股灰氣,這說明他應該沒有逃脫天神族開啟輪回的因果才對,那為何他會是那個變數?!
這一瞬間。
陳懷安想到了白劍。
想到陳文遠。
白劍可能是他的上尸,白劍的身上沒有灰氣。
他斬了三尸,為了讓自已的一部分成為變數?
但他為什么完全沒有斬三尸的記憶。
他為何一開始只有凡人的修為?
陳懷安皺著眉頭,腦海中一團亂麻。
總感覺已經抓到了什么,但又虛無縹緲。
罷了……
往前走吧。
或許答案就在最頂層的那座浮峰上。
“呼……”
半晌,他長吐出一口濁氣,對著那尊石像,鄭重地行了一禮。
“你不是假的。”
陳懷安輕聲道:“敢向天揮棒,你便是大圣。”
話音落下。
咔嚓。
石像那緊握斷棒的手掌,緩緩松開。
一根毫無光澤的枯黃毫毛,輕飄飄地落下。
又在半空中化作一卷殘經,落入陳懷安手中。
這不是傳說中的救命毫毛。
這是六耳獼猴一生中唯一一次“不聽話”。
唯一一次試圖跳出命運所留下的……逆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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