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公退下后,屋內又只剩下了公孫越一人。
    他打開瓶塞,將里面的一顆深褐色藥丸倒入口中,和著唾液干咽了下去。
    喉間劃過一絲苦澀,隨之而來的是一股熟悉的涼意,驅散了骨髓深處隱隱傳來的痛癢。
    又熬過了一個月。
    他下意識將瓷瓶塞入袖口,卻碰到了一樣東西。
    他微微一怔,取了出來。
    正是今日團團塞給他的那顆桂花糖。
    他凝視著自己的掌心,手猛地握緊。
    巫羅那雙毒蛇般的眼睛仿佛再度出現在眼前。
    “陛下,此子心智早熟,聰慧太過,不信鬼神。”
    “他并非虔誠信徒,不過是敷衍貧道而已,做不得神童,還是另選他人來擔此大任吧。”
    父皇看了我一眼,眼神瞬間冰冷。
    “那依國師看,此子,還有何用?”
    巫羅看著我,嘴邊的笑容讓我心里發涼:“他既如此擅于偽裝,險些將貧道都蒙騙了過去,不如,便讓他一直如此吧。”
    “他已六歲,貧道新制的秘藥,可令其身形、聲音永駐在他今日之態。請陛下細想,一個稚齡幼童,誰會防備?”
    父皇也笑了,笑得我害怕:“國師果然好手段,好心機!既如此,便依國師所。”
    從此,我便進入了無間地獄。
    隨著年齡增長,服了那秘藥后越來越難熬。
    每一次都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從骨髓深處鉆出,攪動著,撕扯著,渾身骨骼都會咯吱作響。
    這樣的日子整整過了七年,我的身體終于永遠停在了六歲。
    當巫羅告訴我,不必再服那秘藥的時候,我還天真地以為就此可以脫離苦海了。
    沒想到。
    “這是蝕骨丹,每月你必須服下一顆。否則這六歲的形態便維持不住。”
    我看著他:“若是我不服呢?”
    他微微一笑:“那便會周身骨骼筋脈寸斷,狀如凌遲。”
    從此我便在這這副永遠長不大的皮囊里,每日與孩童廝混,試圖忘記,自己都已經十五了。
    這些年,支撐著我活下來的,唯有母妃而已。
    若是沒有母妃,我恐怕早就自我了斷了。
    可是,我必須撐下去,否則,母妃怎么辦呢?
    她那么美麗,那么柔弱,在那弱肉強食的深宮中,她沒有家世,沒有寵愛,只有我了。
    她總是抱著我流淚,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她,我過得有多苦,但我明白,她都知道。
    來烈國之前,父皇給了她妃位,說會讓她從此再不受人欺凌,只要我能殺了寧王。
    我去跟她道別,她在我耳邊說,走,別管我。
    可是,我怎么能不管呢,這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
    好累啊,藥勁上來了。
    不服這藥,我會死。
    服了這藥,我生不如死。
    公孫越將桂花糖剝開,放入口中,香甜的滋味在口中融化開來。
    “叫我團團吧,我叫你小越越好不好?”
    “噓!小聲點兒!別讓雪衣聽見,它又不知道!”
    “都流血了,疼不疼啊?”
>t;    團團,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聰明可愛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