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被一只戴著黑色金屬手套的手猛地掀開,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出現在三人面前。那人約莫五十歲,一道刀疤從眉骨貫穿到嘴角,讓他整個人透著一股悍不畏死的兇戾之氣。他的鎧甲樣式與普通衛兵不同,胸口處有一個猙獰的獸首徽記。
玄甲衛指揮使,李信。
李信的眼睛掃過車廂,先是在賀清源煞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了朱淋清身上,最后,才定格在張帆臉上。
“是你,在說巫祀骨罐?”李信的語氣很平靜,但那股壓力,卻讓賀清源幾乎要昏厥過去。
“是我。”張帆坦然迎向他的注視,“我也很想知道,為什么一個理應在地宮最深處的物件,會被人調包,用來嫁禍給我們這種小人物。”
“你不是小人物。”李信斷,“說吧,你們到底是誰?唐門?還是王家的人?”
張帆心頭一凜。對方直接點出了兩大勢力。看來京都的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渾。
“我們是誰不重要。”張帆說,“重要的是,現在有一個天大的疏漏擺在指揮使大人面前。您是想捂住它,然后等著被捅到陛下面前;還是想現在補上它,就當今晚什么都沒發生過?”
李信盯著張帆,刀疤下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好一張利口。”他忽然轉頭看向賀清源,“賀大人,你也是這個意思?”
賀清源魂不附體,嘴唇囁嚅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只是個鑰匙。”張帆替他回答,“開了門,他就沒用了。殺了他,指揮使大人也得背一個‘處置不當,致使朝廷重臣殞命’的罪名。帶著他,至少他還是個人證,能證明你們玄甲衛處理及時,挽回了損失。”
這番話,既是威脅,也是在給李信遞臺階。
李信沉默了。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在張帆和那個紫檀木盒之間來回移動。
他當然不信張帆的鬼話。什么祭器失竊,什么內鬼調包,都太巧了。但“巫祀骨罐”這四個字,卻是真的。而且,對方能準確說出“坤”字配殿,這絕不是巧合。
這意味著,皇陵的機密,已經泄露了。
相比于抓到三個夜闖皇陵的賊人,查清泄密的源頭,堵上這個窟窿,才是重中之重。如果這件事鬧大,他這個指揮使,項上人頭一樣保不住。
“你們兩個,下車。”李信終于做出了決定。
他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大人!”旁邊的衛兵急忙勸阻。
“按我說的做。”李信的命令不容置喙,“派一隊人,‘護送’賀大人和這兩位‘嫌犯’,去祭祀殿核對名錄。任何人不得靠近。我去一趟坤字殿。”
他深深地看了張帆一眼。
“天亮之前,如果我發現名錄和物件有任何出入,或者你們有任何異動,”李信緩緩說道,“我會親自把你們的骨頭,一根根砌進皇陵的墻里。”
說完,他放下車簾,轉身離去。
張帆和朱淋清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他們賭贏了第一步,但也把自己送進了更危險的境地。
“下車。”一個玄甲衛拉開車門,冷冷地命令道。
張帆率先跳下馬車。一股陰寒刺骨的風立刻灌入他的口鼻,這股風里,帶著泥土、腐朽的木料和一種難以喻的死氣。
這里,就是大炎王朝的龍脈,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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