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陵……”
老人干裂的嘴唇蠕動著,重復這個名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生銹的齒輪間擠出來的,干澀而艱難。
突然,他那死寂的瞳孔劇烈收縮。
兩行渾濁的、帶著黑色泥污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滾落,在臉上沖開兩條可怕的溝壑。
“老……老爺……”
他的神智,在這一刻,被喚醒了。
“老奴……老奴孫福……叩見……少主!”他掙扎著,想要跪下磕頭,身體卻不聽使喚,只能在原地劇烈地哆嗦。
“當年,發生了什么?”張帆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那個‘上使’,是誰?”
“不是人……不是人……”孫福一把抓住張帆的褲腳,指甲因為用力而迸裂,滲出黑血,“少主,那個上使,他根本就不是人!”
“他是什么?”
“是怪物!一團……一團會動的影子!”孫福的臉上,浮現出極度的恐懼,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滅門的夜晚,“他沒有臉!沒有手腳!可他一動,所有人都死了!血……到處都是血……”
張帆的心,沉了下去。
“丹方。”他吐出兩個字,“爺爺為什么要煉那種丹?”
“不是自愿的!是逼迫!”孫福嘶吼起來,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利刺耳,“王家!是王家那個畜生王天龍!他引來了那個怪物!他用整個張家的性命,逼著老爺開爐煉丹!”
“煉的到底是什么!”
“是引子!”孫福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絕望,“老爺親口說的!那不是什么長生不老丹,那是……那是‘掘墓之引’!”
掘墓之引?
這個詞,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砸在張帆的心口。
“什么意思?”
“老奴不懂……老奴不懂啊……”孫福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發,“老爺那天把自己關在丹房里,誰也不見。只是一遍遍地說,‘錯了,全錯了’……他說,那丹藥一旦煉成,就會驚醒沉睡的東西……”
“什么東西?”
“古神……是‘古神之貪’!”孫福用盡全身力氣喊出這個詞,身體像篩糠一樣抖動,“老爺說,那東西一旦醒來,會吞掉一切!他說……他不是在煉丹,他是在為人族……斷絕未來!”
人族的未來。
這一刻,張帆終于理解了清單上那些滅絕人性的藥材。也終于理解了,為何爺爺寧死,也不愿完成那最后一爐丹。
那不是丹藥。
那是一把鑰匙,一把打開地獄之門的鑰匙。
“搜到這里了!進去看看!”
夾道口,幾名保鏢的影子被燈籠拉得老長,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孫福猛地回過神,他看了一眼巷口的保鏢,又看了一眼張帆。那張滿是恐懼的臉上,瞬間被一種決絕所取代。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一把推開張帆。
“少主快走!從后面走!”
“王天龍就在聽雪閣的頂樓!他一定知道更多!去……去為老爺報仇!為張家上下……討回公道!”
說完,他猛地從地上爬起,踉踉蹌蹌地沖向巷口,一邊跑,一邊又恢復了那副瘋癲的樣子,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
“蛇!好大的蛇!來吃我呀!哈哈哈……”
保鏢們的注意力,瞬間被這個突然沖出來的瘋乞丐吸引了。
“哪里來的瘋子!拿下!”
張帆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用自己殘破的生命為他創造機會的背影。
他沒有再停留。
他轉身,沒入夾道另一端的黑暗中。
那股屬于祭壇的血脈共鳴,此刻在他的感知中,變得無比清晰,也無比的……罪惡。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