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楓院,直到臨近戌正時分,蔣軻才終于從書房回到內室。
邱瑾亭這幾天已經習慣了。
自從燕國公夫人來做客那天起,蔣軻每日都在書房用過晚飯才回來。
邱瑾亭想當然地認為蔣軻是心中有愧才會如此,故而急著傳出自己有喜的消息,希望趁著蔣軒此時的愧疚,將唐珊徹底擋在靖遠侯府的門外。
“今日在書房讀書,沒受到什么打擾吧?”邱瑾亭試探著問道,她覺得蔣軻或許還不知道自己有喜的事。
“書房是個清凈的去處,很少會有人打擾。”蔣軻沒有任何猶豫地接著說道:“既然你身子不便,我從今晚起就去書房歇息好了!”
說完,就開始吩咐丫鬟過去幫他整理床鋪。
不僅是邱瑾亭,就連站在她身后的香巧,此時都愣得說不出話來。
二奶奶診出喜脈,二爺居然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香巧心中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邱瑾亭卻沒有這個意識,依然堅持認為蔣軻的反常行為乃是愧疚所致。
至于蔣軻要去睡書房,她倒是沒覺得有何不妥。成親之前邱瑾亭也曾被公主府里的老嬤嬤好生囑咐過一番,知道這是個再正常不過的規矩。
沒有阻攔蔣軻的打算,邱瑾亭不過是想多跟他說幾句話,于是隨口提起想讓賀清宛到侯府小住幾天的要求。
“這種事還是要去找母親或大嫂吧!”蔣軻沒有要坐下來的意思,一副隨時打算離去的模樣。
邱瑾亭心中微怒,仍是十分委屈地說了被陸清容拒絕的事,至于吳夫人的反對卻絲毫沒有提及。
原本是希望蔣軻能幫她在吳夫人面前說項,卻不想他剛一聽說陸清容拒絕了此事,立刻跟著表態:“既然大嫂不同意,你就莫要再堅持了。”
聽到這話,邱瑾亭心中突然就生起一股無名火,也不再提及賀清宛,而是打算和蔣軻好好掰扯一下唐珊的事。
“聽說燕國公府想把他們那個二小姐嫁過來,你可曾聽說此事?”邱瑾亭直接問道,語氣有了幾分強硬。
“聽說了。”蔣軻聽她主動提起這個,反而不著急走了。
等了好久都不見蔣軻繼續往下說,邱瑾亭只得壓抑著心中的火氣,接著問道:“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能如何打算?”蔣軻不以為然,“這種事自然是要聽從長輩的安排。”
“那如果讓你娶她做平妻,難不成咱們也要同意不成?”邱瑾亭這下有些急了。
能問出這樣的話,顯然她已經全然不記得當時在榆院的書房里,蔣軻是如何回護唐珊的了。
而蔣軻聽到她話中那句“咱們”,不由眉頭微皺,似乎對這種說法有些反感。
“既然今天你提到了這個,還的確有件事需要由你來做。”蔣軻沒有任何猶豫地開了口。
邱瑾亭聞一怔,她想不出這里面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做,便一臉茫然地回望著蔣軻。
只見此時蔣軻的臉上終于恢復了以往的溫和,緩緩說道:“你也知道咱們大齊的規矩,若是要娶平妻
,必須得到正妻娘家的允許方才可行,所以我想了許久,覺得公主府那邊還是由你出面最為穩妥。”
蔣軻說得直截了當,絲毫不帶含糊。
話音未落,邱瑾亭已經有些頭暈目眩,若不是身后的香巧連忙上來扶了一把,恐怕她就要直接栽倒在地了。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邱瑾亭仍然被香巧攙扶著,聲音略顯顫抖。
她不是沒有想過最壞的打算,畢竟那日蔣軻和唐珊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已成事實,但她覺得最不濟就是勉為其難地納個妾,也就頂天了。沒想到此刻這“平妻”二字被蔣軻如此理所當然地說了出來,還要讓自己出面去公主府游說?而且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在吩咐,竟是沒有絲毫要商量的打算。
“我的意思,說得還不夠明顯?”蔣軻皺著眉反問。
“憑什么要讓我去說?”邱瑾亭再也隱藏不住自己的情緒,“為什么自始至終都沒人問過我的意見?我好歹也是堂堂大齊朝的縣主,要讓一個國公府的庶女來做平妻,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我又如何能同意?”
邱瑾亭越說越激動。
蔣軻臉上剛剛還有些溫和,此時又變回陰沉,堅定之意溢于表。
“你先不要這么激動,我覺得你還是仔細考慮一番為好。”蔣軻的語氣極為平淡。
想象之中認錯和道歉的戲碼并未上演,邱瑾亭越發生氣:“你確定要在這種時候跟我說這些嗎?”
邱瑾亭伸手輕撫著自己的小腹,既然發脾氣他也不為所動,就要另辟蹊徑。
誰知蔣軻卻沒有任何要服軟的意思。
“既然診出了喜脈,這注意身體的事情,別人可是幫不上忙的。”蔣軻只往她腹部看了一眼,“原本我也是想過幾天再說的,只是今日話趕話提到了這事兒,也就趕早不趕晚了。這些身份地位之類的說辭倒是次要,就算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萬事也該多加思量不是?”
邱瑾亭自從成親那日吃了定心丸,已經踏實了不少天,此時并未馬上聽出蔣軻的話中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