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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萎靡

      《驚雀》26

      南祁王府內里廣闊,??占了整整一條碎玉街,其中就屬瑯苑占地最大。

      沈卻不是喜奢之人,瑯苑之所以如此寬敞,??是因院落正中置了個練武場,各式兵械齊齊倒插在架上,??冷冷冰冰,??使得園子里這些名貴的花草都失了幾分顏色。

      練武場正對著的,??便是廂房。

      里頭oo@@、哐哐作響,時不時想起幾道白管家的念叨聲,于是便會有丫鬟低聲認錯。

      虞錦立在廊下聽之一笑,??便尋了個風口站著,??任由絲絲涼風拂面。

      她四處掃視一圈,繼而忽頓,目光落在西南方向那扇半敞開的窗上,??里頭透出些許微光,投在墻上的影子不見晃動,??可見男人坐得筆直又端正。

      虞錦有些恍惚,耳畔似想起那聲清冽涼薄的“隨意”二字,??忽生感慨,??好似近日來,沈卻確實隨意了許多。

      或許,是被她方才喂的那一口蜜餞感動了也說不準,畢竟這些招數她都在父親與兄長身上實踐過十六年,確實有奇效。

      虞錦如是想。

      少頃,白管家的念叨聲頓住。

      他踏至廊下,老朽低啞的嗓音含著三分和藹,道:“三姑娘,??可歇下了。”

      虞錦思緒回籠,回頭燦然笑道:“多謝白叔,夜深了,白叔路上當心。”

      “g。”白管家笑應,領著丫鬟出了瑯苑。

      虞錦正欲邁入廂房,忽然被人叫住――

      “三姑娘。”是南祁王的隨行護衛段榮。

      段榮拱手道:“王爺說姑娘有東西落屋里了,讓你去取一趟。”

      虞錦不解地蹙了蹙眉,什么東――她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腦袋,是了,白叔給她的賬簿!

      “篤、篤”兩道叩門聲,里頭傳來一聲簡意賅的“進”,虞錦推門進去。

      幾本賬簿已然被疊成一摞,堆在桌角。

      見她來,沈卻抬了下頷指了指那里。

      虞錦走近,抱起賬簿道:“那我回了。”

      沈卻“嗯”了聲,并未多。

      虞錦行至中途,忽然想

      起什么,她趕忙回首,輕聲細語道:“阿兄早些歇息,夜深了,莫要飲太多茶。”

      關懷備至后,虞錦才推門離開。

      門扉輕響一聲闔上,沈卻從窗外瞥了眼虞錦的背影,說來奇怪,不知從何時起,他看著虞錦的背影沒入深夜,又淡淡收回。

      =======

      回到廂房,虞錦便將賬簿擱置在不起眼的角落,并沒將白管家的話放在心里,也不認為這偌大王府,當真要她幫著打理賬簿。

      想來,白管家也不過是為了交差匆匆一說罷了。

      至于沈卻因何緣故,虞錦只當他前頭在算計自己,這賬簿本就不完整,倒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機密。

      如此深思過后,虞錦松了口氣,便覺折騰一夜,有些精疲力盡,于是喚來沉溪備水、備花瓣與精油,自打從畫舫來到王府之后,虞錦那嬌小姐的做派逐漸暴露。

      沐浴過后,她側臥而眠。

      于是因打消了沈卻的疑慮,她今夜格外放松,腦子里一會兒是父兄,一會兒是沈卻,須臾便沉沉入眠。

      然,翌日清醒時,白管家已擺好算盤、筆墨,恭候良久。

      她霎時便叫這陣仗嚇清醒了:“白、白叔?”

      白管家慈祥的面龐中浮現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倔強,道:“不知昨夜老奴給三姑娘的賬簿,看到何處了?姑娘可知曉了府中私產皆有哪些?”

      呃……

      虞錦捻了捻耳,竟是有些心虛。

      白管家了然,樂呵呵一笑,道:“不礙事,現下看就是了,恰老奴還能給姑娘指點一二。”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虞錦抿了抿唇,輕輕“噢”了聲。

      她心道:罷了,敷衍過這一回便好。

      于是虞錦在白管家殷勤的目光下落座,翻過賬簿,心不在焉地逐字閱覽。

      一頁、兩頁、三頁過后,虞錦面露驚愕。

      各家府邸多多少少都有私產,畢竟單憑朝廷那點俸祿,莫說出門應酬,便是養活一大家人都困難。

      虞家亦然,且能將虞錦養成個要星星不給月亮

      的性子,那家底定是極為豐厚。

      可比之她眼下這賬簿,竟是小巫見大巫。

      虞錦唏噓道:“府中私產竟這般多,難道祖上曾是經商的?”

      見虞錦終于來了點興趣,白管家很是自得,道:“三姑娘說笑,祖上曾是教書先生,倒是沒什么產業,直至老王爺從了武,隨當今圣上征戰南北,這才掙得異姓王的封號。至于這私產,便說來話長。”

      白管家飲茶一盞,繼而道:“南地處邊境,本是窮苦地區,在此處領兵征戰,光是軍餉、糧馬費就是一筆大開支,朝廷管轄不及,從前老王爺啊,那是窮了一輩子。不過――”他聲調微揚,傲然仰頭道:“我們王爺八歲襲爵,十三歲自上京遷往南,便開始著手整頓。如今這些生意,大多是王爺及冠之前便發展起來,為的便是支撐軍餉與糧馬,只后來王爺一心鉆研軍務,便將這府里的生意,都轉手交由老奴打理。”

      虞錦驚訝地抬了抬眉梢,沈卻那般冰冰冷冷、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竟是個會經手營生的人。

      見虞錦面露驚色,白管家滿意地撫了撫須。

      虞錦繼續看賬。

      更漏“滴答滴答”流逝,一晃便是午時。

      白管家依依不舍地抱著賬簿離開,虞錦握拳錘了錘側頸,兩眼無神地嘆了聲氣。

      還好,走了就成……

      誰料,用過午膳后,白管家人尚未至,那“噠噠噠”的算珠聲便先傳進了屋里。

      如此三日過去,虞錦委實有些萎靡不振。

      其間,南下了場陰嗖嗖的雨,將花草樹木洗滌得芬香彌漫

      ,入鼻很是舒心。

      這場雨使得沈卻耽擱了出行,在瑯苑用午膳。

      用膳時,虞錦終于忍不住問道:“阿兄為何要我看賬,白叔一人看管不及,大可另請算賬先生來,豈不更好?”

      話里難免有些怨懟的意味。

      沈卻手中的銀箸微頓,實則他并未料到白叔對此事竟如此上心,但轉念一想,也無甚壞處。

      他淡淡道:“你成日閑于府中,左右無

      事,請算賬先生來府上,不僅多出一筆月例,還要多備上一間廂房,況且――”

      沈卻給出一個令虞錦無法反駁的理由:“我不喜府上有過多生人走動。”

      “……”

      虞錦咬筷,原來是她想岔了,那賬簿不是用來試探她的,她只是王府里一個不要工錢的算賬女工罷了!

      嗬,果然是運籌帷幄的行軍之人,真真將物盡其用發揮到了極致。

      虞錦更萎靡了。

      =====

      這樣的日子又持續了一陣,虞錦連坐在窗前撥打算盤時,連窗外的鳥兒都覺得無比賞心悅目。

      當夜,她便擱置了白管家送來的新賬簿,親自去了小廚房,盯著火候熬了碗消熱解暑的杏仁綠豆粥,捧去了正房。

      虞錦如今住在瑯苑,走動頻繁,侍衛幾人見了她也不再出手阻攔。

      隨著粥香濃郁地蔓延開來,她捧著托盤小心翼翼地邁入屋里。

      虞錦輕柔滿語道:“我見阿兄屋中燈火尚亮著,猜想許是還未歇下,便去親自去后廚熬了粥來。”

      如此矯揉造作,沈卻無聲輕笑,終于還是熬不住了。

      他頷首道:“擱下吧。”

      既然她樂意做,他也無甚拒絕的道理。

      然,見虞錦未墊帕子便將瓷碗從托盤里端出來,沈卻還是蹙了下眉頭。

      生怕她將碗打翻,他伸手接過。

      虞錦淺淺一笑,說:“不燙呢,近來撥算盤撥出了繭子,端個熱粥熱湯的,倒是受得住。”

      “……”

      男人嘴角微抽,笑意隱在瓷勺邊沿。

      見他喝了一口粥,虞錦便搬來個杌子,自來熟地坐在他身側,唇瓣堪堪分開,便被一陣叩門聲打斷。

      虞錦蹙眉,卻見來人是白叔。

      她只覺腦袋嗡嗡一響,耳側又是算盤“噠噠”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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