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啊?辯論賽?比什么詩詞歌賦?我就會一首‘床前明月光’,還是抄李白的!這不當場露餡了嗎?不行,絕對不能比!得想個辦法讓他自己滾蛋。
他看著眼前這個義正詞嚴的老頭,腦子飛速轉動,忽然,他注意到了老者那略微發顫的右手,和他那件雖然干凈,但袖口已經磨損的儒衫。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等等,這老頭……看著一身正氣,但好像日子過得不太好啊。對了,顧之那幫人不就是靠壟斷鹽鐵米糧,控制江南經濟的嗎?這些清高的讀書人,最要面子,肯定不屑于與他們為伍,但衣食住行,又處處受制于人。這老頭八成也是個受害者。
我想起來了,奏折里提過一嘴,潤州有個‘竹溪書院’,就是這老頭辦的,專門收寒門子弟,因為交不起顧家商會私設的‘文墨稅’,前不久被迫關門了。他還有個極有才華的孫子,叫劉什么來著?哦,劉景。因為書院關了,連今年秋闈的‘籍考’都沒資格參加。
電光石火之間,楚風心中有了主意。
他沒有理會劉宗元的質問,也沒有去看那些激動的學子。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劉宗元,臉上那副懶散的表情,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而又悲憫的神情。
他緩步上前,在離老者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劉老先生,”楚風的聲音,輕得幾乎像一聲嘆息,“本王知道您。您的竹溪書院,教出了許多優秀的人才。您的詩,本王也讀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好風骨。”
劉宗元一愣,沒想到對方會說這個。
楚風沒有停,繼續說道:“先生一生風骨,令人敬佩。可是……風骨,能當飯吃嗎?”
他伸手指了指老者磨損的袖口:“先生的這件衣服,應該穿了有十年了吧?”
他又看向老者身后那些年輕學子:“他們的筆,墨,紙,硯,是不是越來越貴了?”
“本王聽說,潤州的米價,這個月,漲了三成了。不知道先生家里的米缸,還滿不滿?”
這一連串的問題,像一把把不見血的刀子,精準地扎進了劉宗元內心最柔軟,也最痛的地方。他那股支撐著他的滔天怒火,仿佛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
楚風的目光,變得深邃而沉重。
“先生,讀書人的筆,是用來寫傳世文章的,是用來為生民立命的!不是被人當槍使,來與本王辯論什么風花雪月的!”
“蘇姑娘受辱,本王也很痛心。但真正讓她受辱的,是本王嗎?還是那個把她當成一件工具,送到本王面前的人?”
“本王更痛心的是,像劉景那樣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就因為某些人私設的‘文墨稅’,因為買不起幾刀紙,就失去了報效國家的機會!這,難道不是對文風、對風雅,更大的踐踏嗎?”
“先生,您來找本王辯德行。本王想問問您,讓百姓有飯吃,讓學子有書讀,讓天下才俊不被埋沒,這,算不算最大的德行?”
“劉景”兩個字,如同驚雷,在劉宗元耳邊炸響。
那是他最疼愛的孫子,也是他此生最大的驕傲和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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