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竊私語,匯聚成一股絕望的暗流。軍心,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中軍大帳內,吳廣坤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失魂落魄。
他面前,沈萬千的臉色,也是一片慘白。
“妖術……這一定是妖術……”吳廣坤反復念叨著這句話,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為自己災難性的失敗,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沈萬千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吳帥,現在不是追究這是不是妖術的時候!”他聲音干澀,“我們……我們還有兩萬多大軍!只要我們繞路,或者強攻下兩側的山頭,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一戰之力?”吳廣坤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像一頭絕望的困獸,“怎么打?讓我的弟兄們,也去下面變成石頭嗎?沈萬千!你不是說他只是個黃口小兒嗎?你不是說他只會些陰謀詭計嗎?!”
他一把揪住沈萬千的衣領,瘋狂地咆哮著:“現在,我的三千先鋒,我所有的攻城器械,全都沒了!你告訴我,怎么打!拿什么打!”
沈萬千被他搖晃得頭暈眼花,卻無力反駁。
是啊,怎么打?
他引以為傲的計謀,在對方那神鬼莫測的手段面前,顯得如此可笑,如此無力。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降維打擊”。
就在大帳內氣氛凝固到冰點時,一名親兵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報——!大帥!不好了!”
“外面……外面……”
“外面怎么了?!”吳廣坤怒吼道。
“外面……楚風的人,在咱們營地前,擺開了攤子!”
“什么?!”
吳廣坤和沈萬千,幾乎是同時沖出了大帳。
然后,他們就看到了讓他們畢生難忘的,比水泥封路更加荒誕的一幕。
距離他們營地不到三百步的地方,不知何時,亮起了一排排的火把。
火光下,沒有刀槍劍戟,沒有嚴陣以待的士兵。
有的是一口口熱氣騰騰的大鐵鍋。
鍋里,燉著香氣撲鼻的肉湯。
旁邊,還堆著小山一樣的白面饅頭,和一壇壇未開封的好酒。
一群穿著便服的人,正大聲地吆喝著,那熟練的架勢,不像是來打仗的,倒像是把夜市開到了戰場上。
為首吆喝的,正是那個他們恨之入骨的“叛徒”——劉銘。
只見劉銘清了清嗓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扯著嗓子喊道:
“對面的江南大營的兄弟們,聽好了——!”
“我們閑王殿下有令!”
“此次事件,罪在吳廣坤、沈萬千二人,蠱惑君心,意圖謀反!與各位兄弟無關!”
“王爺仁慈,不愿多造殺戮!只要你們放下武器,走出軍營,每人皆可領三個肉包子,一碗熱湯,外加一百文錢的盤纏,自行回家!”
“王爺說了,你們的家人,還在家里等著你們!別為了兩個反賊,把自己的性命,丟在這荒山野嶺!”
“頑抗者,殺無赦!一線天的石頭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想活命,想回家的,就趕緊過來吃肉喝湯!肉湯管夠,饅頭管飽啊——!”
這番話,如同驚雷,在死寂的營地里炸開。
所有士兵,都愣住了。
他們面面相覷,眼神中,充滿了震驚,懷疑,以及一絲……渴望。
咕嚕——
不知是誰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
這聲音,仿佛是一個信號。
肉香,酒香,混合著“回家”這兩個字,像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撓在每一個士兵的心上。
他們已經一天沒怎么吃東西了,又冷又餓,又怕。
現在,敵人不但不打他們,還給他們準備了熱騰騰的飯菜,甚至還給錢讓他們回家。
而他們的主帥,卻只會讓他們去送死。
這對比,太過鮮明,太過殘忍。
“不……不準去!誰敢動,格殺勿論!”吳廣坤反應過來,拔出腰刀,聲嘶力竭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