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鴉回來的時候,楚風正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吃得滿頭大汗。面是拿得出手的廚子做的,湯頭濃郁,面條筋道,幾片青翠的菜葉點綴其間,再撒上一把金黃的蛋絲,在這饑腸轆轆的深夜,簡直是人間至味。
“殿下。”
玄鴉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站在門口,沒有立刻進來,仿佛怕自己身上的夜露和寒氣,驚擾了這份難得的安寧。
楚風抬起頭,嘴里還叼著半根面條,含糊不清地說道:“回來了?差事辦得怎么樣?弄到吃的沒?這面不錯,你要不要也來一碗?”
他看見了玄鴉。
這個一向如影子般冷峻的影衛統領,此刻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平靜。他的眼神很復雜,像是敬畏,又像是恐懼,還夾雜著一種楚風看不懂的狂熱。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看得楚風心里直發毛。
搞什么鬼?玄鴉這小子怎么跟見了鬼一樣?不就是出去溜達一圈,怎么回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眼神這么嚇人,我欠他錢了?
楚風吸溜一聲,把剩下的面條吃進嘴里,一邊嚼一邊打量著玄鴉。
等等,他懷里揣的什么?硬邦邦的,一沓子書?哦,不會真把那什么賬本給搞到手了吧?效率這么高?楚云曦的手下都是卷王嗎?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這個念頭讓他剛被陽春面撫慰的胃,又開始隱隱作痛。
這下完蛋了。拿到賬本,下一步肯定就是抓人。顧之那老狐貍肯定會狗急跳墻。潤州要大亂了。我得趕緊想個辦法跑路。明天就跟楚云曦說我水土不服,想回京城養病。對,就這么辦!
玄鴉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邁步走了進來。他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的樟木盒子,雙手捧著,單膝跪地,呈到楚風面前。
“殿下神機妙算,同善堂總賬,已盡數在此。”
楚風看著那個盒子,眼皮跳了跳,臉上卻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知道了知道了,放那兒吧。大半夜的,不睡覺,就為了這點破事。本王乏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他嘴上嫌棄,心里卻慌得一批。這玩意就是個燙手山芋,誰碰誰倒霉。
玄鴉卻跪著沒動,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楚風:“殿下,屬下斗膽,有一事不明。”
“說。”楚風擦了擦嘴。
“殿下是如何得知,那蓮花寶座的機關,需以‘三長兩短’的節奏叩擊方能開啟?”
這個問題,讓楚風心里咯噔一下。
我怎么知道?我他媽瞎編的啊!我看電影里都這么演的,不是三長兩短就是七上八下,隨便蒙一個罷了。這也能蒙對?我的運氣是不是好得有點過分了?
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斜睨著玄鴉:“怎么,本王做事,還需要向你解釋?”
“屬下不敢!”玄鴉立刻低下頭,聲音里卻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激動,“屬下只是……只是為殿下的通天之能所折服!此等機密,若非鬼神莫測之機,絕無可能知曉!殿下真乃天人也!”
楚風被他吹捧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揮了揮手:“行了行了,少拍馬屁。趕緊起來,本王要歇息了。”
玄鴉這才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將木盒放在桌上,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間的神祇。
楚風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現在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剩下的湯,忽然又覺得餓了。
“算了,天塌下來有個高的人頂著,我姐是皇帝,她都不怕,我怕個球。”
他端起碗,把最后一口面湯也喝了個精光,打了個滿足的飽嗝。
與此同時,潤州城南,顧府。
書房的燈火,亮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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