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柬之見他如此怠慢,更是怒火中燒,花白的胡須都氣得微微顫抖。
“楚風!你可知罪?”一位年輕的御史按捺不住,站出來厲聲喝道,“你蠱惑君上,立此‘格物院’,行‘奇技淫巧’之事,不思圣人教誨,不讀先賢文章,反倒與工匠之流為伍,敗壞朝綱,動搖國本!此乃大罪!”
楚風掏了掏耳朵。
奇技淫巧?動搖國本?好大的帽子。你們這幫人,除了扣帽子和念經,還會干點別的嗎?圣人教誨能讓糧食增產?先賢文章能讓士兵打勝仗?
天天把‘民為邦本’掛在嘴邊,怕是連一畝地能產多少石米都不知道吧?跟我談治國,你們也配?一群只會坐而論道的嘴炮王者。
楚云曦在御書房內,聽著楚風內心這毫不客氣的連環吐槽,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她知道,這場沖突是必然的。以張柬之為首的儒家保守勢力,是她推行新政的最大阻力。他們掌握著話語權,影響著天下士子的思想。想要打破這個僵局,必須從根子上,讓他們引以為傲的“道”與“理”,在現實面前碰個頭破血流。
而楚風,正是她手中最鋒利,也最出人意料的破局之刃。
她不打算插手,她想看看,她這個只想擺爛的弟弟,被逼到墻角后,能爆發出怎樣驚人的能量。
大殿內,張柬之見楚風不不語,只當他是理虧心虛,便上前一步,聲調又高了幾分。
“殿下,老臣今日前來,并非為一己之私。格物院之事,關乎國體。圣人云,君子不器。治國者,當以仁義道德教化萬民,使民風淳樸,天下歸心。而非用此等機巧之物,亂人心志,逐末忘本。老臣懇請殿下,自行上奏陛下,撤銷此院,閉門思過。如此,尚能保全皇家顏面。”
他說得情真意切,一副為了你好,為了江山社稷好的痛心疾首模樣。
楚風終于有了點反應,他慢悠悠地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骨頭發出一陣輕微的噼啪聲。
“張尚書,”他開口了,聲音里還帶著一絲沒睡醒的慵懶,“你剛剛說,治國要以仁義道德教化萬民,對吧?”
“正是!”張柬之傲然道。
“那本王問你,一個快要餓死的人,你是給他一塊餅,還是給他念一段《論語》?”
張柬之眉頭一皺:“此乃詭辯!朝廷自有賑濟之法,教化與賑濟,并行不悖!”
“好一個并行不悖。”楚風笑了,“那本王再問你,張尚書可知,如今我大周南方的水田,一畝地產米幾何?北方的旱地,一畝地產值幾何?”
這個問題,如同一記悶錘,砸在了張柬之的腦門上。
他……他還真不知道。
他可以滔滔不絕地論證“農為國本”一整天,可以引經據典,從上古三皇五帝講到本朝太祖。但他從未親自下過田,也從未關心過這些“俗務”。在他看來,這些都是戶部和農官的事情,他一個禮部尚書,未來的內閣首輔,需要關心的是“道”,而不是“術”。
“此乃戶部農司之責,老臣……”張柬之有些語塞。
“你看,你不知道。”楚風的笑容里,多了一絲玩味,“你連百姓吃飽飯最基本的數據都不知道,卻在這里大談特談如何教化他們。你不覺得,這有點可笑嗎?”
“你!”張柬之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