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之上,風聲鶴唳。
那顆血淋淋的頭顱被高高挑起,懸掛在函谷關最為顯眼的旗桿頂端。
慕景天那雙至死都未能閉上的眼睛,空洞而又死灰地注視著下方密密麻麻的秦國大軍。
就在半個時辰前,這顆頭顱的主人還是這群秦軍心中宛如神明般的存在,是能只手遮天、硬抗天雷的華夏陸地神仙。
此刻,他只是一塊掛在木桿上的爛肉。
“那是……國師?”
“不可能!國師乃是神仙中人,怎么可能被凡人殺死!”
城下的秦軍陣營中,騷動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蒙傲騎在戰馬上,死死勒住韁繩,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
他仰著頭,一臉的驚恐之色,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脖子一股子寒意,
他心中驚駭萬分,
幕景天可是神一樣的人物,
竟然就被李軒一劍砍死了!
那個曾在大帳中視他們如螻蟻的恐怖秦國國師,真的死了。
李軒一身染血白衣,立于城頭垛口之后。
他沒有說話,一雙眸子只是冷冷地看著下方。
鐵牛站在他身側,手里提著那柄巨大的開山斧,斧刃上還滴著之前廝殺留下的血漿,扯著破鑼一般的嗓子吼道:“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們的神!連這老怪物都被俺家殿下一劍劈了,你們這群秦國兔崽子,脖子比他還硬嗎?”
這一聲吼,夾雜著深厚的內力,如滾雷般炸響在函谷關前。
秦軍前鋒的心理防線,在此一刻崩了。
曾幾何時,
出發之前,
他們都在幻想,占領大周西境,就可以長驅直入,只搗大周的都城洛陽,一舉滅亡大周,如此大秦就可以占據中原,最后滅六國,一統天下。
但是,
幻想是美好的
在幕景天被李軒砍下頭顱的那一刻,
瞬間崩塌了。
“跑啊!”
秦軍之中,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緊接著便是兵器落地的哐當聲。原本列陣整齊的方陣瞬間如同一盤散沙,后隊變前隊,推搡踩踏,哭爹喊娘。
“不許退!誰敢退,斬立決!”蒙傲拔出佩劍,一連砍翻了兩個潰逃的百夫長,試圖穩住陣腳,“國師雖死,我們還有十萬大軍!他們只有幾萬人,沖上去,踏平函谷關!”
“蒙將軍,省省吧。”
一道清冷的女聲穿透喧囂。
蕭凝霜一身銀甲,手持鳳鳴劍,出現在李軒身側。
她那絕美如仙的臉上雖有疲色,但那股凌厲的殺伐之氣卻比以往更甚。
九陽還魂草不僅救了她的命,更讓她的鳳舞九天功法帶上了一股焚盡萬物的霸道。
她手中鳳鳴長劍一指蒙傲:“齊宣都已經把龍袍脫了換回女裝跑路了,你還要在這里盡忠?”
蒙傲猛地回頭。
只見中軍大帳方向,那桿代表秦國太子的“齊”字大旗早已倒下,一隊親衛護著一輛馬車,正發瘋似的往西邊狂奔,連看都沒看前鋒大軍一眼。
主帥跑了。
這一幕成了壓垮秦軍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子跑了!”
“快跑啊!周軍殺出來了!”
蒙傲面如死灰,握劍的手劇烈顫抖。
他知道,征討大周的秦軍完了。
“我大周的兒郎們!”
“殺盡秦賊,收復故土!”
李軒猛地揮手,眸中殺機畢露,“一個不留!”
“殺!”
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黑狼衛率先沖出城門。
楚凌雨一馬當先,她手中的雙刀如同死神的鐮刀,收割著那些背對著她的秦軍首級。
她曾是這些人的盟友,如今殺起來卻比誰都狠。
緊接著是三百玄甲衛,這群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煞星,配合著慕容家的黑甲鐵騎,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瞬間沖垮了秦軍最后的抵抗。
這不是戰爭,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李軒沒有下場,他太累了。
斬殺慕景天那一劍,透支了他所有的精氣神。
他靠在城墻上,看著下方的潰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殿下,不去追齊宣嗎?”荊云出現在陰影中,低聲問道。
“讓他跑。”李軒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他活著回到秦國,比死在這里有用。一個被嚇破膽的太子,和一個死了的烈士,對秦國朝堂的影響截然不同。更何況……”
李軒目光轉向西邊那片蒼茫大地:“他跑得越快,我們要收回來的利息就越多。”
函谷關下,尸橫遍野。
秦軍丟盔棄甲,自相踐踏致死者不計其數。
蒙傲最終沒能跑掉,被鐵牛一斧頭劈斷了馬腿,生擒活捉。
這一戰,不僅打斷了秦國東進的脊梁,更將慕景天帶來的恐懼,徹底轉化為了大周太子不可戰勝的神話。
當晚,李軒沒有慶功。
他坐在函谷關的將軍府內,手里把玩著那枚從慕景天尸體上搜出來的黑色令牌。
“殿下,李逸那邊有動靜了。”柳如煙快步走入,將一份密報呈上,“他把剩下的兵力全部龜縮到了西邊的隴右郡,還在加固城防,看樣子是想做縮頭烏龜。”
“縮頭烏龜?”李軒嗤笑一聲,手指猛地發力,將那枚黑色令牌一扔,“他想守,也得問問我答不答應。傳令下去,大軍休整兩個時辰,天亮之后,兵分三路,給我把西境丟掉的那三個州,全部拿回來!”
“諾!”
柳如煙領命而去。
李軒站起身,走到地圖前。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重重一劃:“吃了我的,都要給我吐出來。拿了我的,都要給我還回來。李逸,你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
西境的風,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秦軍敗退的速度,比李軒預想的還要快。
齊宣被嚇破了膽,一路狂奔,連丟下的糧草輜重都顧不上燒毀,全成了周軍的戰利品。
“這就是所謂的大秦銳士?”
楚凌雨騎在馬上,看著路邊跪了一地的秦國降兵,眼中滿是譏諷。
她身后的黑狼衛正在熟練地打掃戰場,將秦軍丟棄的鎧甲兵器收集起來。
“兵敗如山倒,齊宣這一跑,把秦軍的魂都帶走了。”蕭凝霜策馬與她并肩而行,銀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不過這也省了我們不少力氣。按照這個速度,日落之前,我們就能拿下涼州。”
西境三州——涼州、雍州、并州。
這三塊肥沃的土地,是李逸為了換取秦國支持,大筆一揮割讓出去的。
在秦軍占領的這短短半個月里,百姓受盡屈辱,如今見到打著“周”字旗號的大軍殺回,無不簞食壺漿,夾道歡迎。
李軒沒有急著進城接受歡呼。
他正帶著三百玄甲衛,像一把尖刀,直插秦軍撤退的必經之路——落鳳坡。
“殿下,前面就是齊宣的必經之路了。”荊云指著前方狹窄的山道。
“埋伏就免了。”李軒勒住馬韁,神色淡漠,“我們就在這兒等他。我要讓他這輩子,只要一聽到‘李軒’這兩個字,就渾身發抖。”
半個時辰后,齊宣的殘部狼狽而至。
曾經不可一世的秦國太子,此刻披頭散發,身上的女裝還沒來得及換下,外面胡亂披了一件染血的披風,看起來不倫不類,滑稽至極。
當他看到前方路中央那個白衣勝雪的身影時,胯下的戰馬竟然希律律一聲慘叫,前蹄發軟跪倒在地。
齊宣直接滾落在地,摔了個狗吃屎。
“李……李軒!”
齊宣手腳并用地往后爬,聲音尖利得像個太監,“你怎么會在這里!蒙傲呢?國師呢?”
李軒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丑態百出的對手,連劍都懶得拔。
“蒙傲在后面等你,至于你那個國師……”李軒指了指身后鐵牛馬鞍上掛著的一個破布包,“你要不要再看一眼?”
齊宣渾身一抖,褲襠瞬間濕了一片。
“別殺我!別殺我!”齊宣瘋狂磕頭,“我把三州都還給你!我再賠款!黃金!美女!你要什么我都給!”
周遭的秦國親衛們一個個垂頭喪氣,連拔刀的勇氣都沒有。主帥如此,他們還拼什么命?
“滾。”
李軒只吐出一個字。
齊宣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上了另一匹馬,連句狠話都不敢放,帶著殘兵敗將倉皇逃竄,甚至因為太急,連鞋都跑掉了一只。
“殿下,就這么放他走了?”鐵牛有些不甘心地揮了揮斧頭,“俺一斧頭就能把他劈成兩半。”
“殺了他,秦國只會換個太子,說不定還會激起秦人的哀兵必勝之心。”李軒調轉馬頭,看著齊宣消失的方向,“留著這個廢物,秦國以后就是我大周的提款機。走,回涼州,今晚在太守府喝酒!”
三日之內,西境三州盡數光復。
李軒的大軍所過之處,秦旗倒下,周旗升起。
與此同時,隴右郡,函谷關以西最后的一座孤城。
李逸躲在陰暗的房間里,手里緊緊攥著一份戰報,指節發白。
“敗了……全敗了……”
他雙目赤紅,原本英俊的面容此刻扭曲得如同厲鬼。師尊死了,齊宣跑了,楚風那個見風使舵的小人早就溜回了南楚。
現在的他,手里只剩下這座孤城和幾萬殘兵。
“陛下……不,殿下。”謀士諸葛振遠跪在地上,聲音顫抖,“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北境的河東郡求援。晉王李毅手握重兵,且與太子素來不和……”
“求救?向那個蠢貨老三求救?”李逸神經質地笑了起來,笑聲凄厲,“朕是皇帝!朕是神武皇帝!朕怎么能向臣子求救!”
“陛下!”諸葛振遠重重磕頭,“古人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若是等李軒整頓好兵馬殺過來,我們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李逸的笑聲戛然而止。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心臟。
他不想死,更不想落在李軒手里。
“寫……給朕寫!”李逸哆哆嗦嗦地抓起筆,墨汁濺了一身,“告訴三哥,只要他肯出兵,朕愿與他平分天下!朕封他為一字并肩王!”
看著失魂落魄的李逸,諸葛振遠心中長嘆一聲。
大勢已去。
而此時的李軒,正站在涼州的城樓上,目光越過隴右,看向了更西邊的方向。
那里,是鎮西軍的大本營——隴西郡。
那是外公留給他的最后遺產,也是他真正能否與洛陽那個老狐貍分庭抗禮的關鍵。
“三十萬鎮西軍……”李軒喃喃自語,“也是時候,去拿回屬于我的東西了。”
…
隴西郡,鎮西軍大營。
這里駐扎著大周最精銳的三十萬邊軍,也是慕容家經營了數十年的根基。
然而此刻,中軍大帳內的氣氛卻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李軒坐在主帥的位置上,手里摩挲著那枚象征著鎮西大將軍權力的虎符。
虎符冰涼,卻燙手。
大帳兩側,站滿了鎮西軍的高級將領。
他們一個個身披重甲,按著刀柄,目光不善地盯著這位年輕的太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