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無聲地從她的眼角滑落。
原來,所謂的“牽掛”,早已變成了,深入骨髓的“愛戀”。
這,是她的劫。
一個,她明知是死,卻又心甘情愿,踏入的劫。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澄澈的決然。
“好。”
“我答應你。”
“我,愿意做他的‘燈芯’。”
…
南境,黑風峽。
夜色如墨,峽谷中卻是一片愁云慘淡。
齊王李逸,癱坐在帥帳之中,一張俊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的面前,擺著一壺,已經冷掉的酒。
自從風陵渡口,被李軒當著數千神策軍的面,逼得下跪認錯,顏面盡失之后,他就變成了這副,行尸走肉的模樣。
恥辱!
前所未有的恥辱!
他堂堂大周齊王,未來的儲君熱門,竟被一個他一直看不起的廢物六哥,踩在了腳下肆意羞辱!
他麾下最精銳的神策軍,也被那個男人,三兩語,就煽動得,全體倒戈!
他輸了。
輸得一敗涂地。
“殿下,喝酒,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一個沉穩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謀士諸葛振遠,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同樣不好看,但眼神卻依舊保持著,絕對的冷靜。
“解決不了問題?”李逸自嘲地一笑,抓起酒壺,猛地灌了一口,“本王現在,就是一個笑話!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除了喝酒,我還能做什么?!”
“殿下慎!”諸葛振遠眉頭一皺,“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次的失敗,并不能代表什么。”
“一次的失敗?”李逸猛地將酒壺,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
他站起身,雙目赤紅瞪著諸葛振遠,嘶吼道:“先生!你告訴我,這只是一次的失敗嗎?!”
“我的兵權,沒了!我的神策軍,沒了!我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也沒了!”
“我現在,就是一條被拔了牙,斷了爪的狗!”
“李軒!都是李軒那個混蛋!”
“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看著幾近癲狂的李逸,諸葛振遠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還是耐著性子,勸慰道:“殿下,越是這個時候,您越要冷靜。”
“李軒雖然贏了我們,但他現在的處境,比我們,也好不到哪里去。”
“黑風城失守,太子妃失蹤,慶陽關十萬大軍,被南楚人包餃子!他現在,自身難保,說不定,早就死在了南楚人的亂軍之中!”
“死?”李逸冷笑一聲,“先生,你太小看他了。他就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本王敢肯定,他現在,一定還活著!”
“就算他還活著,又能如何?”諸葛振遠走到地圖前,指著南境的局勢圖,冷靜地分析道,“慶陽關已破,整個南郡,已經盡數落入南楚秦王楚風之手。現在,楚風的三十萬大軍,兵鋒直指南陽郡!”
“南陽郡,是二皇子李湛的封地,更是我大周南方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南陽失守,南楚大軍,便可長驅直入,直逼京城!”
“而我們,現在就在南陽郡的邊境。這,既是危機,也是我們的機會!”
聽到“機會”二字,李逸那雙失神的眼睛里,終于有了一絲光彩。
“先生,此話怎講?”
諸葛振遠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
“殿下,您忘了嗎?我們手里,還有一道最重要的底牌。”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卷,明黃色的卷軸。
圣旨!
正是那道,廢黜李軒太子之位,并下令“格殺勿論”的皇帝密旨!
“陛下,已經將李軒,定性為‘叛逆’。而我們手握圣旨,便是代表著皇權,代表著正統!”
“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將這道圣旨,昭告天下!”
“我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李軒,已經不是太子,而是一個,通敵叛國,害死十萬袍澤的罪人!”
“我們要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他的身上!”
李逸的眼睛,越來越亮。
對啊!
我為什么要怕他?
他現在,只是一個,被父皇通緝的逃犯!
而我,依舊是手握圣旨的齊王!
“先生的意思是……”
“借刀殺人!”諸葛振遠的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寒光,“楚風想要李軒的命,我們也想要他的命。我們,完全可以利用楚風,來替我們,除掉這個心腹大患!”
“不僅如此,我們還要,搶在他前面,找到那些,被楚風俘虜的慶陽關殘兵!”
“那三萬殘兵,是李軒最后的根基。只要我們將他們,掌握在手中,李軒,就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屆時,我們再以‘解救袍澤’的英雄之姿,出現在世人面前。殿下您,不僅可以洗刷之前的恥辱,更能,收獲巨大的聲望!”
“一箭雙雕!妙!實在是妙啊!”
李逸一拍大腿,臉上的頹廢,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興奮與貪婪!
“先生真乃我的子房!就按你說的辦!”
然而,就在此時,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報——!”
一名傳令兵,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神色慌張。
“啟稟殿下!軍師!大事不好了!”
“前方斥候來報,鎮東大將軍,令狐行云將軍,率領十萬禁軍,已經抵達南陽郡!”
“什么?!”李逸和諸葛振遠,同時臉色大變。
令狐行云?
那不是他李逸的親表哥嗎?!
他怎么會來?還帶著十萬禁天子親軍?!
父皇,這是什么意思?
李逸的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不等他想明白,一個高大威猛,身披銀甲的身影,已經掀開帳簾,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來人,正是大周虎威大將軍,令狐行云!
“表哥!”李逸又驚又喜,連忙迎了上去。
然而,令狐行云卻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走到了諸葛振遠的面前,從懷中,取出了一封,蓋著火漆的密信。
“諸葛先生,這是陛下給你的。”
諸葛振遠心中一凜,連忙接過密信,拆開一看。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驟然一縮!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朕的黃雀,準備好了嗎?”
諸葛振遠的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他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令狐行云。
令狐行云的臉上,露出一抹,殘忍而又譏諷的笑容。
“看來,先生已經明白了。”
“陛下,對你們的表現,很失望。”
“所以,他派我來,接管這里的一切。”
“包括,你們的計劃。”
他走到李逸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中,充滿了輕蔑。
“我的好表弟,你以為,憑你這點小聰明,就能算計李軒,算計楚風?”
“別天真了。”
“真正的好戲,現在,才剛剛開始。”
“父皇……父皇他到底想做什么?”李逸顫抖著問道。
令狐行云走到地圖前,拿起一支朱砂筆,在南陽郡和南境的交界處,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圈。
“陛下,要在這里布一個局。”
“一個能將李軒,楚風甚至整個南楚主戰派,一網打盡的,絕殺之局!”
他轉過頭,看著已經面無人色的李逸和諸葛振遠,一字一句地說道。
“而你們,和那三萬慶陽關殘兵一樣。”
“都只是,這個局里,用來吸引獵物的……”
“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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