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瞇了瞇狹長的鳳眸,看著明皎的目光變得異常幽深。
這一瞬,明皎莫明地想到了舅舅楚北辰。
就像舅舅特意告訴她,她爹會希望她親近定南王妃一樣,謝珩在委婉地告訴她,定南王夫婦之間的情分不似外間傳聞那般。
昨日她在云華館看到的那行字又一次浮現心頭,看來那封信果真出自定南王之手,而非傳聞中王妃的那些男寵。
明皎突然覺得眼前的青年又順眼了一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無論上一世的謝珩為何會變成那個六親不認的燕王,此刻的這個謝珩的確是個可以結交之人——十分好用。
明皎雙手執起另一個茶盞,對著謝珩做出敬酒的姿態,用帶著幾分戲謔的口吻說:“愿為七叔效犬馬之勞。”
謝珩一怔,低笑了一聲,喉結在脖頸上滾動了兩下。
他有把好嗓子,聲線清冷。
這一聲愉悅的輕笑,宛如一根羽毛在明皎的心口若有似無地撩了撩,又仿佛一名琴師以修長的手指撥動琴弦,連她的心弦也為之震顫。
謝珩也雙手執起了茶盞,對著明皎敬了這一杯,一飲而盡。
“這犬馬之勞就不必了,免得我二哥還以為我欺負你一個小輩。”他用同樣戲謔的口吻,指尖漫不經心地摩挲著茶盞邊緣,眼尾那點慣有的清冷隨之化開。
明皎也頗為爽快地將杯中的茶水一口飲盡,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自己的表情。
果然。
脈案上的這名傷患正是現任燕國公世子謝瑯。
上一世,謝瑯也同樣失去了右臂,謝家的動蕩也由此而起……
當明皎放下茶盞時,就聽謝珩又道:“這份脈案……”
見他伸手去抓那份脈案,明皎急急道:“等等。”
她的手比嘴快,反射性地出手想按住案上的那份脈案,指尖不經意地觸及謝珩的指節……
少女湊近時,謝珩只覺鼻尖突然纏上一縷淡香。
初聞是清雅的茉莉茶香,再聞又漫開幾分淡淡的藥香,又帶著少女獨有的香甜氣息,與他身上的氣息迥然不同。
更柔軟,也更清甜……
謝珩輕輕垂落眼睫,手背的肌膚瞬間繃緊。
明皎仿佛被燙到般收回了手,若無其事地說:“謝七叔,這份脈案可否留給我?”
謝珩薄唇微抿,表情古怪地斜了她一眼,那只手繼續往前探去,捏起案上的臥狐白瓷鎮紙壓住那份脈案。
“好。”
他只說了一個字。
薄唇隨之還輕彎了一下,若有若無地露出些許笑意,柔化了他清冷的眉目。
明皎一下子意識到他本就打算將這份脈案留給她,表情略有一分尷尬。
謝珩很是識趣地起了身,“時候不早,我先走了。”
“看診的事,等明日我二哥回京再說。”
他右手在窗檻上一撐,輕盈地從窗戶中縱身飛出,身形如掠過水面的鶴般舒展。
如此簡單的動作,卻被他做得行云流水,連衣擺揚起的弧度都透著股子優雅與從容,賞心悅目。
屋里屋外一時靜謐無聲,只有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春風習習,也將案頭的那份脈案吹得簌簌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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