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皎甚至沒能回蘅蕪齋,就直接從小花園被傳喚到了燕譽廳。
廳中早早燃起兩盞羊角宮燈,燈光柔和地漫開,映著廳內的梁柱,添了幾分沉凝的氛圍。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明皎身上。
坐于上首的景川侯面沉如水,對明皎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質問:“常氏說,是你將她打暈,丟進了那間水閣中……你有什么話說?!”
不待明皎回話,常夫人就憤然道:“明大小姐,小女與你好歹姑嫂一場,你的心未免也太歹毒了!”
“明遇被調包,非我常家所愿,我常家還未找貴府興師問罪,你竟如此謀害小女?!”
“侯爺,太夫人,這件事侯府必須給常家一個交代!”
燭火照在常夫人怒火中燒的臉上,映得她表情有些猙獰。
明皎連眼角眉梢都沒動一下,平靜地說道:“爹爹,謀害常靜怡對我有什么好處?值得我在皇家行宮冒這么大的風險?”
“常夫人要‘一個交代’,就該去輔國公府,不該來我侯府。”
“還是說,柿子專挑軟的捏,夫人不敢去輔國公府?”
常夫人被明皎一針見血地說中了心思,一時氣結。
她轉頭去看上首的景川侯,“侯爺,令嬡這是什么態度?事到如今,她竟無半點反省的意思!”
“我早已問過勇武伯夫人,當時令嬡與靜怡一前一后地離開了紫宸殿,可后來卻不見令嬡?”
“若不是她聯合小國舅算計了小女,還能有誰?”
“……”景川侯臉色陰沉。
他本打算尋個合適的時機向皇帝上奏兩個孩子被調包的事,卻因為常氏與王淮州的丑事,被逼得趕鴨子上架。
今天是太后的千秋宴,是最壞的時機了——以后每每太后壽辰,怕是都會有人想起這些糟心事來。
太夫人掃視了廳內眾人一圈,突然幽幽嘆道:“皎姐兒,我對你太失望了。”
因為蒼老而渾濁的眼底,此刻深不見底。
經此一遭,這個大孫女勢必名聲有瑕,再不可能與京中的公侯人家結親了。
這丫頭只能下嫁。
她得挫一挫這丫頭的銳氣,也得平息常家的怒火……
太夫人一手攥著佛珠手串,斥道:“皎姐兒,我知你性情有幾分乖張,念在你年幼喪母,我這做祖母的,也不曾好好管教,竟養的你愈發不知分寸。”
“還不給常將軍與常夫人賠不是!”
常夫人傲慢地昂了昂下巴,“令嬡既不是真心認錯,也不必虛情假意地賠什么不是了。”
她今日來侯府自然不僅僅是為了求一個交代,這只是第一步,是要先壓下侯府的氣焰。
常夫人攥緊了帕子,又道:“我已經擬好了義絕書,就讓明遇簽下吧。”
“義絕”意味著恩斷義絕,不像“和離”秉持著以和為貴的原則。
一旦這封義絕書成立,那就意味著過錯方是男方,是明家。
以后但凡說到常氏,就會有人對景川侯府指指點點,揣測侯府到底犯下什么彌天大錯,才逼得常家提出“義絕”。
景川侯的臉色愈發難看,眼底翻涌著隱忍的怒意,遷怒的目光投向了明皎。
明皎終于明白了。
原來常家圖謀的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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