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吞噬同族的景象,血腥酷烈,直擊心魄。
閔梟與幾位魔主僵立原地,只覺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寒意自脊椎竄起,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
目睹同為魔主的謝青梧就這般被撕扯、吞咽,一種物傷其類的悲戚與自身難保的驚懼,如毒藤般死死纏繞住他們的魔魂。
眼前的時逾白,周身依舊翻涌著熟悉的魔煞之氣,卻又摻雜了某種令他們全然陌生的、冰冷徹骨的異質,仿佛有一道無形的、深不可測的淵壑,橫亙在了他們與這位“魔尊”之間,再非同類。
其赤瞳之中流轉的,不再是魔族征服與破壞的狂欲,而是一種更為原始、更為赤裸的貪婪,如同俯瞰著圈中待宰的牲畜。
他每吞噬一分,周身那令人窒息的魔威便暴漲一截,濃稠得幾乎化為實質,壓得眾魔主魔元滯澀,幾欲跪伏。
閔梟識海之中警鐘狂鳴,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嘯著催促:必須設法脫身!此獠已非昔日之時逾白,甚至可能不再是純粹的魔尊容器,其內里孕育的未知存在徹底失控,下一個被吞噬的,或許便是自己!
他悄然抬首,望向那已徹底成型、正攜著煌煌天威緩緩壓下的封魔大陣,金光流轉的符文如同天道律令,織就彌天巨網。
此刻,這原本代表著毀滅與禁錮的陣法,在他眼中,竟荒謬地生出了一絲“安全”的意味――縱被封印,沉眠于無盡黑暗,也遠勝于被同源之主活生生嚼碎吞噬,淪為滋養其瘋狂的資糧!魔族宏圖,開疆拓土,比起自身性命存續,此刻竟顯得如此輕飄。
敗了,尚可蟄伏待機,以待將來;若命喪于此,一切皆成空談!
心念電轉間,閔梟身形已如鬼魅般向后飄退數丈,極其自然地將那幾個尚處于震駭失神中的魔主,不動聲色地護在了自己身前――若時逾白那的食欲再次降臨,總需有些血肉,先行填塞那無底洞般的胃口才是。
吃了他們可就不能吃他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此乃放諸四海皆準之理。
另一邊,君凝道君冰涼的指尖輕輕拂過懷中那枚代表弟子性命無憂的命牌,緊繃如弦的心神終是稍稍一緩。
只要那些孩子安然,宗門薪火得以存續,便是眼下最大的慰藉。
她抬眸,清冷目光如萬載寒冰,鎖定那在傾世大陣下依舊氣焰囂張、神色間滿是輕蔑與不耐的時逾白,心底已做了最決絕的打算。
若這凝聚了仙門無數心血的封魔大陣,仍無法將其桎梏……那便唯有行那最后一步,引動天地根基之力,縱使代價是山河破碎、修真界元氣大傷,乃至與魔尊同歸于盡,也絕不容此獠踏出此地,禍亂蒼生!
此念并非君凝一人獨有。
蒼穹之下,諸位宗主、長老,乃至妖尊烏郅,皆心有靈犀――或許說,在傾盡心血的弟子跳下魔淵的那一刻便注定。
他們身形如星羅棋布,依循玄奧方位悄然散開,氣機相連,隱隱構成一道更大的包圍圈,將魔氣最為鼎盛的核心區域牢牢封鎖。
而那些修為稍遜的弟子,早已在各自主事者示意下,被一道道柔和卻堅定的靈光牽引,迅速撤離至戰圈外圍。
無數道目光交匯,雖無,卻皆映照著同一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
此刻,吞噬了謝青梧的時逾白,形態已然發生了可怖的畸變。
原本尚具人形的輪廓正被一股蠻橫的力量強行撐開、扭曲,骨刺嶙峋破體而出,覆蓋其上的鱗甲變得愈發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
魔軀之上,先前若隱若現的痛苦面孔愈發清晰,哀嚎慟哭之聲交織成令人心智混亂的褻瀆合唱。
他站在那里,便似一座行走的災厄之源,匯聚了世間所有的惡意與污穢。
恰在此時,封魔大陣之力催谷至巔峰!
萬千金色符文如同活過來的游龍,自光網中剝離,化作無數道碗口粗細、閃耀著神圣光澤的秩序鎖鏈,伴隨著洞徹天地的道音梵唱,如同九天雷罰,又似銀河倒瀉,自四面八方纏繞而上,欲將這滅世魔頭徹底束縛、鎮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