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吖,咕咕鴨!”小寶兒委屈地噘起小嘴。
方大寶知道它不敢跟過去。
這小東西躲在自己神識海還行,若是跑出來,元嬰面前還敢露露面,撒撒野,但在這種修為蓋世的渡劫半仙跟前,小寶兒就不是那么保險了。
方大寶頓時一籌莫展,心想要不就等著他們兩個出來再說?
阿爽和方大寶心意相通,馬上就明白方大寶的難處。此時便不干了,呱呱一聲叫,意思是還有我咧!你都忘記阿爽了!阿爽現在很厲害咧!
方大寶驚訝了:“爽啊,你這個也行?”
阿爽眨巴著一雙金色大眼,意思便有些不滿:“我滴個親爹啊――‘破妄金瞳’啊,還帶你看了小姐姐洗澡呢!”
方大寶大喜,就讓小寶兒飛到無相菩提陣的最高處停下。然后他坐在阿爽背上,阿爽大翅膀一扇,片刻后兩人就到了靠近天池最近的一座山峰峰頂――說是靠近天池,其實也有近百里的距離。
這個距離,即便皓月當空,遠處的天池也是白花花一片,啥都看不清。
阿爽從地上叼起一根草棍,遞給方大寶。
“這是干嘛?”
阿爽咕咕一聲大叫,原來是讓方大寶幫他撓撓耳朵,這樣好聽得清!
阿爽說,既要看得清,也要聽得清,才顯得它爽哥的本事!
“阿爽你講究挺多呢。”方大寶拍拍阿爽的大腦袋。
“咕啊!”阿爽得意地抖了抖頸羽,雙瞳深處兩簇金焰“噗”地騰起,一道若有若無的神光精準地沒入懸停在半空的小寶兒體內。此時,阿爽就是一個有源相控雷達,小寶兒就是一個高增益天線――阿爽的“視線”,經過了小寶兒虛無法則的過濾,透過天池湖水,透過百米深的湖底淤泥,透過高媚兒撒下的層層禁制,落在端在佛主和高媚兒手中的兩盞清茗上。
兩位渡劫高人恍若不覺。
他們根本不相信現在有人能窺探到他們的秘密,哪怕天庭的神仙也不可能。
――――――――――――
天池湖底,佛主和高媚兒盤膝而坐,兩人中間放著一個茶木小幾。
盡管夜明珠發出淡淡的熒光,小幾上仍點著一支搖搖欲墜的蠟燭。
“這是你生活的地方――陛下?”佛主此時完全像個普通人,嘴里沒有半句佛法,沒有半句機鋒,很隨意地說著話,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
溫和的表情,富有磁性的聲音,那種隨意的松弛感,仿佛一個敦厚樸實的鄰家大哥。
“對,朕搬到這里快三十年了。”夜明珠的淡淡熒光下,高媚兒白色帝袍像鋪著一層月光,她淡然道:“不過,有一個恨我的徒兒一直陪著我。”
“你徒兒恨你?”佛主有些奇怪。
“為什么不恨?就像你有一個佛子,朕也有一個徒兒,難道你那個佛子不恨你?”
“吾兒青萍,他不恨,他感激我。”佛主已感受到高媚兒今天的語氣不一般,不過面色依舊平靜如水。
“我們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死了要下地獄的人。”高媚兒微微一笑,她不屑于反駁佛主,繼續說道:“我的那個徒兒――她和朕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比朕的女兒還像我,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好看,和我一樣驕傲。”
“你現在也很好看,天底下沒人比你好看。”佛主輕輕道。
高媚兒深深地看了佛主一眼,似乎在想著什么。
“陛下,你還在讀那本經書嗎?”佛主有些不死心,就換了話題。
“在看。”高媚兒表情有些不自然,從袖口掏出那本《大方廣圓覺經》放在桌面,“讀了以后會心靜一些。”
在天池下沉默的湖底,兩人都沉默了。
跳躍的燭光,深深的湖底,彼此可以清晰聽見呼吸聲,還有衣服摩擦的沙沙聲,一切都那么曖昧,那么充滿遐想。
“媚兒……”燭光閃耀著,跳動著,佛主的聲音竟然出現了一絲顫抖,隔著桌子,他伸手去抓桌子上那一雙白玉般的柔荑!
方大寶頓時嚇了一大跳,這老光頭老畢登,看來真與高媚兒有私情!
他想干那個調調兒,做老子的便宜老丈人!
“尹――玄――明,自重!”
高媚兒倏地站起身,滿臉寒霜,聲音拔高了三度,“朕請你來,可不是讓你干這個的!”
“呵呵,本主想多了。”即便久經人事如佛主,此時也有些尷尬,他慢慢縮回手。
“朕與你說,朕不是百年前那個懵懂無知的花季少女,你也不是那個蓮花座上口若懸河的佛子――舊日的那些子孽緣,在朕渡‘無情劫’時,已被朕揮劍斬落!”高媚兒厲聲喝道。
“真的嗎?”佛主似乎還有點不死心。
“如今百年過去,你還有什么想不透,什么想不開的?”高媚兒冷冷道。
原來這光頭佬原來是個漢人!竟然還有一個漢人名字叫尹玄明。
方大寶又是心里一驚,不禁暗暗欣喜,今天這個墻根聽得美,聽得值,以后出去就有得吹了,可謂:
西方佛國一和尚,不愛紅裝愛武裝;
千里迢迢來雪國,就想上俺丈母娘!
佛主定了定神,知道今天這一趟白來了。
“阿彌陀佛!”佛主臉上閃現一縷忌恨之色,然后合十嘆息道:“高皇帝,你說的是――昨日種種,譬如朝露,見日即;舊日稱謂,亦是心塵。蓮臺之上,早已無那翩翩少年,亦無懵懂少女,唯有覺者觀自在……”
然后就是一聲長長的嘆息,帶著揮之不去的余韻。
“收起你這些佛門機鋒!蠱惑人心的禪語!”高媚兒猛地站起身,那雙傾倒眾生的眼眸此刻燃燒著冰冷的火焰,直刺向佛主。
“朕不是懵懂少女,乃是度了無情劫的五轉修士!”她聲音猛地拔高,帶著金鐵交鳴般的鏗鏘,“朕這么多年,算是看清楚了,佛法不過是你身上的一層皮――一層用來遮掩你那顆從未真正清凈過的凡俗野心的皮!”
她冷笑一聲,帶著無盡的嘲諷。
佛主尷尬地挪動了一下身軀,眉間一點朱砂痣微微發紅。
百年來,都是山呼海嘯的匍匐跪地,都是鮮花錦簇的百丈紅毯,佛主還是第一次被人面斥其非。
盡管面前的這個女人也是當今的唯一女帝,地位和他正堪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