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臉龐。
江昭寧挺拔的身影在風雨中如同一尊沉默的礁石,承受著驚濤駭浪的撞擊。
他那雙深邃如墨的眼眸中,此刻翻滾著雷霆萬鈞的怒火與前所未有的凝重。
山風呼嘯,裹挾著冰冷的雨點狠狠抽打著他的身體。
卻無法撼動他分毫。
眼前這景象比任何文字描述、任何匯報材料都更具沖擊力。
青石村不是紙面上一個冷冰冰的名字。
它是三百多戶人家在風雨飄搖中掙扎求生的真實困境,是危在旦夕的生命線!
那條如同怪獸巨口般張開的山體裂縫,仿佛隨時都要吞噬掉這脆弱的村落。
老張沉重的話語還在耳邊回響——“看著越來越大了啊!”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每一場雨都在加速災難的逼近!
而老人那句麻木到令人心碎的“大伙兒都曉得啊……”,更是將基層百姓的絕望和對所謂“上面”的徹底失望暴露無遺。
他們知道危險懸在頭頂,卻喊破了喉嚨也無人真正傾聽,無人真正行動!
這種無聲的窒息感,比任何控訴都更觸目驚心!
林夕肩頭微顫。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邊領導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幾乎化為實質的憤怒與壓力風暴。
他下意識地收緊了握住傘柄的手指,指節發白。
“走!”江昭寧的聲音猛地響起,冰冷、堅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沒有看林夕和老張,目光如炬般掃過腳下那片浸泡在泥水中的灰敗村落。“去那些離裂縫最近的人家看看!”
他必須親眼看看裂縫下方的村民是如何生活的,是怎樣的恐懼日夜籠罩著他們。
他們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滑下濕滑的土坡,泥漿粘滿了褲腿和鞋底。
靠近后山的十幾戶人家。
房屋更加破敗低矮,墻體傾斜裂縫隨處可見,仿佛一陣稍大的風就能將它們吹倒。
一位衣衫打滿補丁、拄著粗糙木棍的老嫗,瑟縮在自家門口不足一米的狹小廊檐下。
眼睜睜看著雨水順著泥墻流淌到屋內。
她的眼神空洞得像兩口枯井。
看到江昭寧一行人靠近。
她只是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眼珠,沒有任何語,只有刻骨的麻木和對一切造訪者習以為常的平靜。
更深處的一戶人家,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光著腳丫踩在門口的泥水里。
用一小塊廢鐵皮奮力地試圖把灌進門內的積水往外潑。
屋內隱約傳來嬰兒斷續的啼哭。
一個愁容滿面的中年漢子斜倚在門框上,看著江昭寧他們走近,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也只是深深嘆了口氣。
用粗糙的手掌抹了一把臉。
將那無法說的焦慮、無助和對未知災難的恐懼,全都悶在了心里。
每一扇被風雨侵蝕的門板后,每一雙或茫然或認命的眼睛里,都寫滿了同一種無聲的絕望——他們在等待懸頂之劍的落下,卻無力改變,無處可逃!
他們的沉默,不是冷漠。
而是在無數次求告無門后絕望的冰封。
江昭寧的心像是被千萬根鋼針反復穿刺,那種刺痛感尖銳無比。
他逐一敲開幾戶人家極其簡陋、充滿潮濕腐朽氣味的家門。
當他說出“我是縣委書記”時,村民們最初的驚愕很快就被一種更深、更沉的無奈和淡淡的自嘲取代。
“我們反映過很多次了,”村支書王誠漢說,他剛剛從地里趕回來,褲腿上全是泥漿,“鄉里說已經報到縣里了,縣里說在研究,就是沒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