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建設的目光在兩個和尚臉上陰晴不定地掃視——一個笑容僵硬額頭冒汗,一個看似平靜眼底卻深藏著漩渦般的冰冷探詢。
他的視線又落在紙條上那刺眼的“1月1日”上。
心頭疑云如同翻滾的濃霧,越來越重,幾乎要窒息。
明厲的聲音隔著風飄來,不緊不慢的調子,“鄂組,如果您實在懷疑我們。”
“怕這紙條有什么不妥,”他那雙在車窗陰影里看不真切的眼似乎抬了抬,落在鄂建設陰沉的臉上,“直接打個電話問問谷組長本人,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真相就在一個電話的距離。”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一分,摻進一種微妙的“體貼”,“當然,現在這個點兒……正是人最渴睡的時候,吵醒谷組長怕是擾了他清夢,也著實有些對不住……”
夜霧中,悟機那張堆滿僵笑的臉也立刻點頭如搗蒜,額角那層油亮的細汗被昏暗的燈光反射,如同碎鉆。“是啊是啊鄂組,太晚打擾谷組長休息是……但您要是不放心,確認一下總是最穩當的!”
“我們……我們就在這兒等著!”他的眼神帶著一種近乎諂媚的焦灼,在鄂建設和緊閉的車廂之間來回逡巡。
話說到這份上,如同將棋盤推到了鄂建設面前。
不打,疑云壓頂,心頭那根刺更深;打,這深更半夜驚擾同僚領導……
然而職責如山!
沉甸甸的謎團壓在心頭。
“也罷!”鄂建設從齒縫里迸出兩個字,像咬碎了一塊冰。
他不再看那兩個和尚,猛地將那張燙手山芋般的紙條攥進手心,揣回厚棉衣的口袋。
左手迅速從另一個內袋掏出手機,冰冷的金屬外殼瞬間吸走了指尖殘存的一點溫度。
屏鎖劃開。
幽冷的藍光照亮了他鐵鑄般緊繃的下頜。
熒光的數字鍵在寒夜里顯得尤為清晰。
他輸入那個爛熟于胸的號碼——谷莊的。
手指點下撥號鍵的瞬間,他微微側過身,避開了明厲和悟機直勾勾的眼神。
“嘟……嘟……嘟……”
冰冷的提示音,單調、機械、一聲接一聲地從聽筒里傳出,在寂靜的寒夜里被無限放大!
這聲音如同一根冰冷的鋼針,順著耳道鉆進鄂建設的太陽穴,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沉悶的刺痛。
“嘟……嘟……嘟……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最后那個冰冷的、毫無起伏的人工女聲響起,如同最終宣告。
鄂建設放下手機,幽藍的屏幕光映著他面無表情的臉,更深了一分。
無人接聽。
不是關機。
只是無人應答。
鄂建設抬起眼,視線穿過昏黃光暈和寒冷的薄霧,越過悟機那寫著“關心”與“緊張”的僵硬笑容。
直接鎖定在駕駛位車窗里那張大半隱在陰影中的臉。
“鄂組,聯系不上?”明厲的聲音恰到好處地響起,不高不低,帶著一種了然于胸的平靜,尾音微微上揚,探詢中藏著早已準備好的下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