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莊應道:“鄂局主動請纓,很好。”
“這個排班提議,我看可以。”
“就按建設同志說的,今天他,明天方政同志,后天我來頂上。”
“大家輪流值班,保持最高戒備!”
他環視二人,最后將目光落在那張標注著下山路徑的地圖上。
語氣再次變得冷峻而凝重,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在在場每個人的心頭:“寺門封死了,只是鎖住了他們的腿。”
“眼前我們要全力以赴挖出來的,是那本‘陰賬’!”
“那本見不得光的暗賬!那才是他們的根!”
“是他們的命脈!”
“這是我們接下來行動的頭號目標,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把它從這廟宇的犄角旮旯里給我——摳出來!”
空氣中,谷莊那低沉而充滿力量的聲音落下,余韻在布滿塵埃的光線里嗡嗡作響。
窗外的山風似乎識趣地屏住了呼吸。
只留下滿室沉甸甸、幾乎令人窒息的寂靜。
智遠方丈枯坐禪房。
要改變目前的一切,便要依靠與東妙不對付的人!
而渡他的舟,或許就在菜園與寒洞之中。
他必須立即去見這兩人。
智遠方丈叫上谷莊一道離開了方丈院院墻下的狹窄側門,繞開大路,踏上了通往山腳東坡菜地的泥徑。
兩人腳下是凹凸不平的田埂,鞋很快就沾滿了泥濘的黑土。
空氣里彌漫著作物生長的青澀土腥。
更濃烈的是糞肥發酵后那種微酸刺鼻的甜膩氣味。
昨夜又下了場小雨,爛泥的濕滑冰冷頑固地吸附著腳踝,一步一滯,步履維艱。
遠遠望去,那片原本屬于寺中最無關緊要的角落的菜畦。
此刻在暗淡的下午陽光里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秩序感。
一壟壟青菜鮮亮整齊,仿佛碧玉雕琢出的長帶。
蘿卜苗擠擠挨挨,嫩葉沾著滾圓的晶瑩露珠。
溝壑里還殘留著一夜冷雨留下的水洼,反射著灰白的天光。
菜地中心稍高些的位置。
有個人影正彎腰揮舞著鋤頭,動作利落精準,每一鋤下去都深及尺余,翻開的泥土濕潤而蓬松。
汗水已浸透了他灰舊僧袍的脊背,洇開深色的一片。
智遠方丈與谷莊兩人默默走近,在幾壟青菜地外站定。
那人直起腰來,拄著鋤頭喘息,一張黝黑粗糙如久經風雨巖石的面孔,額頭深刻的皺紋里刻著疲憊與壓抑的怒火,正是慧明法師。
他瞥見兩人,渾濁卻銳利的眼神如鷹隼鎖定獵物。
隨即嘴角向下一撇,重重啐了口唾沫,像是要連口中殘留的泥土苦澀一并吐盡。
他什么也沒說,轉身又低下頭,鋤頭刨擊凍土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像是在固執地挖掘著一個深坑。
“阿彌陀佛,”智遠的聲音平和地穿透了清晨冰冷的空氣,“慧明師弟。”
鋤頭聲并未停歇。
谷莊道:“慧明法師,智遠方丈親自來了!”
“東妙已經被停了職,他管不了香火殿,也管不了你這菜園子了!這總算可以了吧?”
“你所得所求可謂達到了目的。”
“去商業化,恢復清涼寺昔日的清靜光景,讓它真真正正成為一片清修之地,這就是你最大的心愿啊。”
“法師,現在塵埃落定,你的擔心該過去了。”
“是你開口的時候了,我谷莊拿身家擔保,這個寺廟之內,絕沒有人能再打擊報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