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7年——
青州,濟南。
“主公,行此計劃的時機已至,請盡速下令,”書房中,戲志才翻閱著書案上的竹簡,向曹操說道:“若是去的晚了,無論那孫文臺是成是敗,我們都分不到羹矣。”
“唔……”曹操正望著掛在墻壁上那粗略地畫著大漢十三州的皮質地圖,似乎在思索著什么,片刻后才道:“依你看,還會有哪些人來分這道‘羹’呢?”
這句話雖然看似是在問戲志才,但實際上卻也在問“替身”,這種于正常行中同“替身”交流的技巧可以說越發嫻熟了,或許日后可能達到“眉頭一皺”或“袍袖一甩”,“替身”就能知道他想說什么的地步吧。
“涼州刺史董卓,這是毫無疑問的,”戲志才道:“他的涼州軍已經實質上占領了長安,只待一個機會或者借口,就可以直接殺入關中,兗州刺史劉岱、冀州刺史韓馥,并州刺史丁原,由于距離很近,若有好處可撈,他們定然會趁機興兵。”
“至于幽州劉虞和益州劉焉,由于路途艱險,交通不便,不太可能長途跋涉前來,”戲志才放下竹簡,也走到那地圖之前:“唯一可慮者,便是荊州劉表,他仗著有長江相隔,沒有事敗被追責之虞,很可能鋌而走險。”
“正好說錯~”“替身”在旁應道:“劉景升在荊州可不像你在青州一樣說了算,他要受蒯(kuai)氏、蔡氏等宗族制約,而且本人只想守著他的一畝三分地而不打算更進一步,在此事上他準備坐山觀虎斗,然后攔截逃出司隸的人,無論是拿住了逃跑的叛臣,還是捉到得了好處撤退的諸侯,對他來說都是‘不用冒風險的收獲’。”
“嗯……”曹操微微點頭:“劉表不足慮,至于丁原,他若想參與,得問過董仲穎同不同意,唯有兗州,作為出發和返回的必經之路,需要保證它在我們的控制之下。”
“此事我已有安排,”戲志才道:“昔日主公在頓丘及周邊的人望并未完全散去,在陳留、東平等郡城中反而越發高漲。”
“那是貞姬一路打出來的吧……”“替身”小聲嘀咕了一句。
只有自己一個人能聽到的話,小聲又有什么用?
曹操瞥了“替身”一眼,回身應道:“可是張邈、許攸等同窗好友從中協助?”
“正是,張氏和許氏皆是兗州大族,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們同時發力便可將它直接控制,”戲志才道:“不過,如此一來,相應的權柄就必須賦予他們了——或許他們的目的原本便在于此。”
“如果順利的話,青州,兗州、豫州、徐州,”“替身”開始掰手指:“當日那許邵說你是‘治世之能臣’,還真沒說錯。”
其實還有一句“亂世之奸雄”,曹操望向地圖上司隸的位置,只看這洛陽第三次大亂之后,天下會變成“治世”還是“亂世”吧。
但無論如何,曹孟德,還是曹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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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志才的計劃,說起來很簡單。
制造謠,讓不明真相的人產生“皇位被外戚隨意擺弄”的感想,然后,在朱儁執行他的計劃,使洛陽陷入混亂時,以“萬年公主擔心弟弟”這一挑不出毛病的理由為借口,青州就可以出兵了。
至于說在事情發生之前就屯兵邊界,還順手把沿途州郡納入控制這種事……無論洛陽之戰的結果如何,也絕不會有人自討沒趣地來問的。
由于戲志才是典型的“只管出謀劃策,不管如何執行”,他想出那個謠之后就讓曹操去想辦法傳播了,在他看來,總是能及時掌握各地情報的主公自然有自己的情報隊伍,作為謀士與他們接觸太多不合適。
但是并沒有。
以“替身”目前的能力來說,調查情報時,只要是百姓茶余飯后討論的,制定完畢寫在竹簡或紙上的,或者具體行為能看出來的,都沒有問題。
但如果是在密室商討、或只說一遍、又或者只在某些人腦袋里保存的情報,“替身”就完全無可奈何了,只能事后把獲得的相關情報一股腦講出來,讓聰明人分析,于是越發證實了曹操有這么一個“情報隊伍”的猜測。
不過,基于其本身“無形無質”、“可以有選擇地讓別人聽到和看到”的能力,傳播謠還是很方便的,比如說,有一群辨識度很高的官員進了酒樓隔間,他們說的話對能認出他們的人來說自然是可信的,那么“替身”只要在他們談論的間隙,模仿其中某些人的聲音,插一些“合情合理”的談論而不讓隔間中的人聽到,在外人聽來這話就是他們說的沒跑了。
至于出兵之后的目的,也很明確,如果說董卓的目的是“權勢”,朱儁的目的是“十常侍”,而打著萬年公主旗號的青州軍的目的則是“皇子”。
無論是劉協還是劉辯,趁亂隨便救出一個帶回青州就是了,如果能兩個都帶走,那是最好不過,但皇帝,以及這兩位皇子的母族,則是絕對不能碰的——因為以劉奈的身份根本壓不住他們。
如果兩個弟弟對青州以及曹操不滿,劉奈還可以用長姐的身份壓住,畢竟這是家事,其他人也找不到干涉的借口,但如果皇帝本人,或者皇子在母族的教唆下對曹操下達圣旨,那麻煩就大了。
遵旨的話會被人牽著鼻子走,而抗旨不遵,則會被指為王莽第二。
對此,戲志才表示,如果萬不得已,即使一個皇子也沒救到也是可以接受的,畢竟只要做出過“救”這樣的行為,劉奈“稱帝討賊”的理由便有了,只是實施起來會比真正“救到”麻煩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