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京城。
諧和醫院人潮涌動,嘈雜聲在消毒水的氣味中顯得沉悶。
許晚檸坐在長廊邊的椅子上,手里掐著馳曜留給她的銀行卡,陷入沉思。
一年零兩個月,她從未使用過這張銀行卡。
可如今,母親病情惡化得太快,已經住進諧和醫院icu,醫生給出預計費用60萬左右的數額,醫保會報銷一部分,治療時間大概兩三個月,她需要在京城短租一間賓館或者民宿。
母親命懸一線,她也抑郁纏身,不想花他的錢都不行了。
許晚檸心情沉重,深思熟慮過后,拎著包起身,往繳費廳的方向走去。
拿著醫生開具的押金單,到繳費窗口預交了二十萬押金。
她把收據放入背包里,轉身離開。
“嫂子。”一聲熟悉的清脆聲音傳來,許晚檸聽見了,沒理會,繼續往前走。
畢竟,她不是任何人的嫂子,定不是叫她。
驀地,肩膀被人輕輕一拍,“嫂子?”
許晚檸側頭看過去。
這一瞬,她心臟猝然發緊,愣住了,望著眼前熟悉的女生面孔——馳茵。
比馳曜小三歲的妹妹,一張國泰民安的漂亮圓臉,大眼睛清澈明亮,眉眼彎彎,笑容宛若春天開得極其燦爛的櫻花。
“馳茵?”許晚檸低喃。
馳茵嫣然一笑,撲向她,張手給她一個結實又溫暖的擁抱:“嫂子,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呢,好久不見,沒想到在諧和遇見你。”
突如其來的擁抱,許晚檸冰涼涼的心被瞬間溫暖,不知如何反應地僵住。
馳茵向來開朗又溫暖,只是這個稱呼讓她心里沉甸甸的,很難受。
“茵茵,我跟你哥分手很久了。”許晚檸輕聲說。
馳茵松開她,后退一步,略顯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喊了四年,習慣了,那我喊你檸姐。”
許晚檸點頭。
馳茵上下打量她:“你怎么來諧和了?生病了?”
“帶我媽過來看病。”
馳茵緊張,握住她涼涼的手:“阿姨怎么了?嚴重嗎?需要我幫忙找專家嗎?”
“謝謝,一切已經安頓好,正在治療中。”許晚檸反問道:“你怎么來醫院了,我有關注你的賬號視頻,你不是在國外嗎?”
“賬號上的視頻是延遲發出去的,我也是剛回國,同事在報道中受傷了,在這里住院,我來探望他。”
“嚴重嗎?”
“還好,沒生命危險。”
許晚檸抿唇點點頭,手緩緩從馳茵溫暖的掌心中抽出來。
馳茵的笑容逐漸凝固,望著許晚檸纖瘦的身子,略顯憔悴的俏臉,連手都是涼涼的,周身彌漫著一股我見猶憐的憂郁感,令人心疼。
馳茵輕聲問:“我二哥知道你來京城嗎?”
“他沒必要知道。”
“分手也可以是朋友。”
許晚檸擠著僵硬的微笑,“不可以。”
他們試過了,根本做不了朋友。真正愛過的人,不管多久心里還是會有感覺的。
能與前任當朋友的,都是壓抑著愛意繼續相處、糾纏、來往,這是不道德的藕斷絲連。
她不會再去擾亂馳曜的生活。
馳茵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那我們呢?能做朋友嗎?”
“當然。”許晚檸莞爾一笑。
馳茵挽住她手臂,拖著往外走:“我們到外面一起吃個午餐,太久沒見了,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馳茵的熱情,她向來招架不住。
大學跟她二哥談戀愛時,一直追著她喊嫂子,還總是跟馳曜搶著跟她貼貼。
只要有馳茵在,馳曜就別想靠近她身。
那時候,她好在是家里最受寵的女兒,要不然馳曜真會揍她。
馳茵帶著她去了當地一家很有名氣的烤鴨店。
點了半份烤鴨,還有其他特色美食,且都是她最愛吃的菜。
以前,馳茵對她的喜愛絕不亞于馳曜,六年過去了,馳茵竟還記得她的口味。
她也很喜歡馳茵,在她身上可以看到向日葵的品質,明媚燦爛,漂亮開朗,向陽而生。
“我們有六年沒見了吧?”馳茵感慨。
“嗯,六年零兩個月。”
馳茵帶著玩笑的口吻,挑眉觀察她的臉色,“記得這么清楚,是當初跟我二哥分手的日子吧?”
許晚檸心虛,尷尬一笑,低下頭包著烤鴨餡,緩緩放入嘴里。
“前年,二哥調到深城工作,蘇月月打電話給我媽告狀,說二哥為了躲她,去租房跟你住一起了。你們就沒有擦出點什么火花嗎?”
“沒有。”許晚檸感覺胸口被一股氣堵得慌,嘴里的東西吞不下,擠著僵硬的微笑轉移話題:“茵茵,聊聊你的工作吧,國外在打仗,你一直往前線跑,實在太危險了。”
“還好,我喜歡冒險。”馳茵敷衍一句,探身過去,又把話題引回來,“有空到我家來玩,我爺爺可想你了。”
“爺爺身體還好嗎?”
“一把年紀,能好到哪里去?你都來京城了,抽個時間去看看他老人家吧,也不枉他曾經對你那么好。”
“你替我跟他老人家問候一聲,我不方便再去見他了。”
馳茵輕嘆一聲,放下筷子,語重心長:“你跟我二哥分手,那是你們兩人的事,跟我們沒關系啊。我們是朋友,爺爺視你如親孫女,那你這個作為孫女的,難得來京城一趟,不應該親自去探望他老人家嗎?”
許晚檸滿心愧疚,垂眸陷入糾結中。
“放心,我二哥不跟我爺爺住,你遇不到他的。”馳茵打消她的憂慮,語氣頓時變得沉重,“更何況,我二哥要結婚了。”
許晚檸握筷子的手一僵,愣住了,身軀繃緊,一陣刺痛從心底冒出來,蔓延四肢百骸。
周圍的空氣好似變得稀薄,她微微張開嘴呼一口悶熱的氣息,放下筷子,佯裝平靜地望著馳茵,一時間竟不知說什么合適。
馳茵耷拉著臉,凝望許晚檸:“檸姐,你結婚了嗎?”
“沒有。”
“單身嗎?”
“嗯。”
“我就想不明白,你們談了四年,感情那么好,那么恩愛,你為什么突然就不喜歡我二哥了呢?”
許晚檸苦澀淺笑:“他都要結婚了,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馳茵輕嘆一聲,“六年前,我二哥跟你分手之后,我感覺他再也沒開心過了,從一個陽光溫暖的大男孩,變得沉默冰冷,郁郁寡歡,沒了活力,還染上抽煙喝酒的壞毛病。這么多年,大伯母一直給他找門當戶對的女生,他連看都不看一眼。調到深城工作了一年,回來之后,我媽說他更深沉了,整個人變得我們都快不認識。大伯母給他介紹對象,他竟然一口答應了,只見過一面,便同意結婚……呲,真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