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透許府庫房的雕花窗,許清瑤正在庫房里忙碌著。
她答應了宋氏清點庫房的繡品,不敢有半分偷懶,否則家中這位嚴厲的主母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三姑娘仔細些,這箱籠積灰重”一旁幫忙的粗使婆子話音未落,許清瑤的發簪突然勾住了旁邊一個檀木小箱的銅鎖。
暗格彈開的剎那,霉味裹著父親慣用的龍腦香撲面而來。
許清瑤被嗆得咳了幾聲,這才去看箱子里的東西。
最上頭是一幅有些年歲了的繡品,繡品上繡著形狀各異的福字,儼然是一幅百福圖。
而繡品的右下角,一行小字繡著“賀吾兒滿月之喜”,落款小楷如刀刻斧鑿——母親虞氏,承乾四年仲夏。
承乾四年?
許清瑤心頭一顫,指尖驟然發涼。
承乾四年正是大姐姐許煙薇出生那年,可府中上下皆知,那年唯獨嫡母宋氏誕下了許府的嫡長女,哪里來的什么虞氏?她可從未聽說過。
幾個粗使婆子對繡品投來好奇的目光。
許清瑤將繡品不動聲色地按下,淡淡道:“你們先出去吧,這里頭的東西我要好好清點一下,人多了我靜不下心來。”
待庫房門吱呀合攏,許清瑤才開始翻看箱子里的其他東西。
纏枝蓮紋的襁褓,雙面繡的長命鎖,甚至還有半只沒繡完的虎頭鞋。這每一件嬰孩之物上,全都繡了一個“虞”字,針腳細密得讓人心驚。
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父親在外頭,還養了一個外室?
許清瑤的心忍不住狂跳起來,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澀的嘴唇。
若真是如此,這可是全家都無人知曉的秘密。她若是把這事兒悄悄告訴嫡母宋氏,應該也算有功吧?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庶女,無法與兩位姐姐相比。但如果能討得嫡母的一絲歡心,來日為她議親,也能盡量給她挑個好人家。
如此想著,她快速拿素帛將這檀木小箱上的灰塵擦干凈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在懷里,叮囑其他人不必跟著,獨自去了宋氏的院中。
夜未深,宋氏正在喝著小廚房剛送來的燕窩。
許清瑤跪在青磚地上,將檀木小箱舉過頭頂:“母親,女兒在清點繡品時,發現了一些舊物有些不同尋常,特意送來給母親過目。”
宋氏懶懶的,并未放下手中的燕窩,只是沖一旁的李嬤嬤使了個眼色。
李嬤嬤忙到許清瑤手中接過箱子,呈到了宋氏的跟前。
宋氏又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燕窩,才放下瓷碗,打開那箱子瞅了一眼。
只一眼,她的臉色驟變,翡翠鐲子撞在案幾上錚然作響:“這是哪里來的東西?”
許清瑤忙道:“就在庫房一個不起眼處,女兒也是無意間發現的。”
宋氏看她一眼,強行忍耐了心中翻涌的情緒:“你打開來看過了?”
“是。”許清瑤不敢隱瞞,看這屋里都是宋氏的心腹,才又敢繼續往下說。
“女兒看了覺得蹊蹺才給母親送來。母親,承乾四年是大姐姐出生的年月,可家中再無別的孩子了,女兒也從未聽聞有一位姓虞的姨娘。這一箱東西難不成父親有外室?”
“住嘴!”宋氏狠狠瞪向她,“你父親的事情,豈容你置喙!”
許清瑤連忙將額頭貼在冰涼的地磚上:“女兒不敢。女兒是怕母親為這個家勞心勞力,卻還被蒙在鼓中。母親自幼教導女兒,女兒自然是與母親一條心的。”
宋氏掩在袖中的手微微顫抖,張嘴想要訓斥什么,卻見李嬤嬤沖自己微微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