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還能這樣的嗎?
是不是還不如范寧在天南市的自家屋頂?
“那估計就這樣了。”對側的少女垂下眼眸,“范寧,謝謝你。”
范寧收回了朝向那片虛無深空的目光,他與若依的眼眸對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再待待看?”他語氣滯澀。
“‘索爾紅寶石’是假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對面的少女背著手看他,“我早就知道,只是之前不想說得這么斷然。”
“那個藥瓶里曾有不只一粒,前幾十年家族里就有幾人已經用過,或是自用,或是有人請托,你知道的,埃斯特哈齊的產業比較‘灰’,有些隱秘,其實見不得光的。”
“我知道了。”范寧站在那里,紋絲不動。
“噯,范寧,不要灰心。”少女的嗓音放柔,“剛才沒說完的話,我想準是這樣。”
“那些歷史長河中的分支,千頭萬緒的分支,在一般的年景與人生下,是沒有直接關聯的,同樣也沒所謂什么前世今生,因此,人活得痛苦又困惑,總是如此,多是如此。”
“但是信念、牽掛、壯舉、小小的善意、對美好事物追尋的足跡,種種事物,這一類的事物,自我與旁人,冥冥之間的影響,一切都會累積,抵達一定程度或特殊時刻時.”
少女的湛藍眼眸凝望著漆黑的深空――
“時空終會存在一個交匯的點。”
范寧覺得自己難以呼吸。
冰冷的暗河水面浸沒太高,壓迫胸口,直至脖頸。
某種奇異的敘事,神秘深邃的暗色調子,正促使他的內心進入一種平靜又激烈的矛盾狀態,他在落寞地接受一種“必然”,但另一層面,超越余生概念的層面,這種“必然”也許淺抑著蛻變和上升的因素,成為一顆通向真正“自由”的種子也未可知。
盡管這一過程仍舊充滿著罪惡的敘事。
盡管這一過程親手毀滅了太多令人心痛之物。
“范寧先生.會有微小的其他可能嗎?.”南希艱難地向上仰面,洞窟內的水平面仍在上升。
她年紀更小,應該是會恐懼或后悔留下來吧.范寧心底暗嘆一聲,讓略微上浮的膝蓋壓住水閘檔桿,又勉力側身伸出一只手,在水中摸索著將南希握住。
“一定有其他的可能性,它們正在朝我們相聚。”范寧在笑。
南希不能理解其間的深層含義,暫時不能理解。
“抄寫長先生如果可以出去你最想做什么.”她只是問。
“修一棟小屋吧。”范寧笑著閉眼,“找個人不太多的山澗、湖畔,修一棟作曲小屋,靜靜地寫點東西.不太確定默特勞恩有沒有這樣的地方,或許這一次地下暗河淌出的水已經足夠?”
“應該足夠了吧,范寧閣下。”萊里奇站在已裂出巨大豁口的安保護罩前,負手冷視范寧。
萊里奇的情緒和語調變得出人意料的平靜,在后面的這幾分鐘,簡直似乎換了種性情。
而且詭異的是,明明萊里奇的四肢都已經出現了一些突兀的“虧空”,甚至連一只眼睛都被一道“清水沖刷顏料”疤痕取而代之,他還是這么平靜。
“你看到了維也納藝術市場與慈善事業這些年下來的一些積弊,你在今夜的范德沙夫收藏館做了一些激烈的抉擇且自認為義無反顧,然后呢,你的目的達成了嗎?”
范寧靜靜地邁動步伐,跨過一地殘骸碎片,走向最后一件藏品。
不知道他在聽沒有。
整個拍賣大廳都在隱隱晃動,因為有很多起支柱作用的建筑墻體,隨著前幾件藏品的碎裂而憑空消失了。
而且千瘡百孔的部位還在變多,很多其他完好的藏品都憑空從眼前蒸發了,如同幻覺消散。
觀眾們早已駭然失色、亂作一團。
“《天啟秘境》?”氣動傳聲總控臺,搜查南希尸體的衛兵領隊,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的冊子。
他以前就奉萊里奇命令查過南希的這件隨身遺物,只是沒查出什么端倪,應該尋常物件。
但明明記得好像是什么什么魔號來著。
“上面的共謀者已死,而下方的另一位,清算也很快到來。”萊里奇抬起他勉強還暫時完好的左臂,看了看懷表上的時間,“然后這番代價換得的,是這座經營制度已走向成熟的收藏館即將不復存在,也是你們一廂情愿的‘正義的后續結果’不復存在。”
沒錯,他說的沒錯。
本來是想揭發萊里奇的黑幕,讓這些不義之財和藝術珍品回到該擁有它們的人手里,然后,場館由南希捐贈出去,獲得一些資金、一些資源,為有需要的窮苦民眾提供一些真正的幫助。
現在,發愿宣的人已死,場地也即將如幻象消散。
有些諷刺,“擊碎幻物”的計劃,出現得是如此心血來潮,判斷得是如此篤定,似乎落入了某些身懷異質目的之人的誤導中。
“經營制度走向成熟?呵.”
范寧仍在平靜跨步,再次邁過腳邊一團碎裂的玻璃。
漫長遲緩到近乎停滯的背景音中,“烏托邦式”的旋律碎片還在從不多的幾個小節跳出。
執著地、時不時地跳出。
“咔嚓。”
忽然,范寧皺了皺眉。
他手中的拍賣錘,上方的握把,斷了!
(本章完)_c